在《书梦重温》这本书中,作者汪家明或身为读者,或身为出版者,更多时候兼有读者与出版者的双重身份,讲述了一本本书从无到有、从创意到成书的过程,也讲述了这些书如何与他遇见、如何与内心碰撞的点滴,展现了其与书交织的一生。汪家明的叙述平淡如水,却自有一种感染力,令读者如同置身书香环绕中,沉醉不知归路。
有的书是汪家明和作者合作出版的,如叶至善先生的散文集《舒适的旧梦》背后即有一段特殊的编写之缘。收到出版社寄去的校样后,不到十天叶先生即把书稿寄回。“只见上面贴满了要加的图片,而且根据图片的位置,算准了字数,另排了位置和页码,甚至连书眉都做了一丝不苟的调整。所有改动都用细小规整的文字标明。”除此之外,叶先生还做了一遍彻底的校对。彼时已八十二岁的他,其认真、严谨、科学、智慧令汪家明铭感于心,缘分背后,是深深的受益。
有的书未有结识作者之缘。这些书更多地指向传世千百年的名著,或是已获得一代代读者认可的经典。“一部杰出的家族小说,正如一座宝库,令我们这些食量很大的嗜书者享用不尽,因为其中包含的东西绝非一般小说可以比拟,有历史、哲学、经济、军事、地理、文艺,最重要还有亲情、爱情……”可以看出,写尽德国大商人布登勃洛克一家四十年间从繁华到衰落之变迁的《布登勃洛克一家》,以及作者托马斯·曼在汪家明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书中对孙犁晚年作品的提炼,可谓精确。“他以叙述的方式描写,以叙述的方式议论,以叙述的方式抒情,总是那样从容、矜持、高雅,表现出很高的修养。很多人读孙犁的作品,都是首先被他的语言所吸引。”由此可知,《书梦重温》是汪家明的阅读史,亦是他的成长史。历史上的名家或人生路上的前辈,一点一滴的启发都在教他如何做出版,更教给他如何做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热情与冷静,是汪家明身上同时拥有的特质,二者不可偏废。否则感动过许多读者,且在出版史上占有一定分量或成为显著标签的一册册好书,绝不可能应运而生。热情是他爱书的流露,冷静体现的则是出版家的专业水平。跟着他在书籍的海洋里悠游,读者不可能不动心,进而心生感叹。
《书梦重温》如同由汪家明发起,叶至善、姜德明、马大正、张洁、沈昌文、张炜、孙犁、冷冰川、齐白石,以及来自异域的法捷耶夫、雨果、托马斯·曼、小仲马、冈察洛夫等人共同参与的书的跨时空盛宴。热情待客的汪家明总是在场的,分批到来的客人各自携带“礼物”。今日与张洁谈《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明天听叶至善讲述《父亲长长的一生》之写作往事,过一阵子与姜德明交流《书坊归来》之点滴,听鲁迅谈晚年搜集画册的诸多过往。打开一本书,如同走向历史深处,走向无穷远方。
一本书的出版并非小事,书的内里与外延会荡漾出许多意想不到的涟漪。论及范用编纂的《存牍辑览》时,汪家明写道:“那种人与书的难以割舍,编者与作者之间的相濡以沫,经历过无数磨难的书写者展开在纸上的丝弦一样颤抖的情愫和思绪,让人感动而又感慨。”这句话说的是范用,何尝不是汪家明自我心境的写照?与前辈范用一样,汪家明也是肩负文化梦想、在一本本书籍中寄托着情怀的出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