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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0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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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画赏景
古人也能“云旅游”(图)
邱俊霖
《西湖十景图卷》局部,(清)董邦达绘,乾隆题跋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旅游已经成为我们休闲活动的一种重要形式。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会受到时间等客观因素影响,无法亲身前往自己想去的景区观赏美景。当然,身处网络时代,即便无法成行,如果我们想看哪里的风景,也完全可以打开手机或电脑,来一场“云旅游”。

  在没有网络且交通不便的古代,古人能够出门旅行的机会更加难得,那么,如果他们想饱览祖国大好河山,该怎么办呢?

  “云旅游” 

  通过画作赏美景

  在古代,人们能出门旅行的机会并不多,更不可能像我们现在一样直接在网上搜索热门旅游景点的图片或者视频,但他们可以通过绘画作品欣赏各地名胜山川。许多文人墨客在画作上观赏美景后,还忍不住要赋诗一首,以抒发内心感慨。为此,文艺领域还专门产生了一类诗歌,那就是“题画诗”。

  曾有人送给宋代诗人史弥宁一幅《庐山图》,他幽默地赋诗一首:“生平岩岫饱跻攀,忽得云峦挂壁间。不怕老来无脚力,闭门端坐看庐山。”平生就爱爬山,如今突然得到一幅丹青绘就的庐山。这下好了,即便将来老了爬不动了,也能坐在家中欣赏庐山美景。

  元代诗僧大圭在画中看见黄鹤楼的美丽景致,也赞叹道:“仙楼缥缈隔蓬莱,黄鹤西飞竟不回。倚遍栏干秋水阔,征帆一叶汉阳来。”将黄鹤楼比作若隐若现的仙台楼阁,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黄鹤楼上了。

  明代诗人胡俨通过画作前往绍兴鉴湖“游览”了一番后,不由得感慨道:“昔闻镜湖美,今向画图看。百里晴空映,千峰秀色攒。”鉴湖美景果然名不虚传。

  有些热心的古人,也会将自己身边的一些热门景点画下来寄给远方的朋友。比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杭州为官时,让画工从杭州郡楼的角度,将目所能及的景色绘制下来,并寄送给当时在朝为官的朋友张籍。张籍见图后开心地说:“画得江城登望处,寄来今日到长安。乍惊物色从诗出,更想工人下手难。”杭州美景闻名遐迩,您送的画也十分惊艳。张籍认为:“将展书堂偏觉好,每来朝客尽求看。”将这幅画放在书堂中展示最合适了,因为当时有朋友来做客,听说白居易给他送了一幅杭州美景图,都请求能够一睹为快:不能亲身前往,但能通过画作观赏杭州美景,也算聊慰平生。

  明代画家沈周与当时的文学家王鏊是忘年交,沈周比王鏊年长二十多岁,二人是苏州老乡。王鏊的家附近有一座美丽的太湖,后来,王鏊长期在京为官,非常思念家乡,沈周便将太湖美景浓缩在自己的画中,绘了10幅太湖图并寄给王鏊。这10幅太湖图各有姿态,或霞明、或暗雾、或夏雨蒙蒙。王鏊见画后非常感动,特意写了一首《沈石田寄太湖图》(石田为沈周的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南宋诗人陆游也喜欢通过画作“云旅游”。不过,作为一名爱国诗人,即使是赏景也免不了要带入爱国情怀。比如,他曾经看见过一幅《华山图》,大家都在感叹华山之险峻,他却悲愤地说:“秋风霜满青青鬓,老却新丰英俊。云外华山千仞,依旧无人问。”由于金国南侵,南宋时期,华山已经被划入当时的金国境内。看到华山图,陆游只能悲从中来:多年过去,有志之士只能在萧瑟的秋风中渐渐衰老,两鬓渐白。可叹沦于敌手的千仞华山,依然难以回归。

  也有些诗人,通过“云旅游”见到过与众不同的图景。明末清初的诗僧成鹫,大概是从西洋传教士手上看到过一幅来自“英鸡黎国”的《园林图》。他惊奇地叹道:“尺幅云林幻也真,无端闻见一番新。丹青不是支那笔,花木还同震旦春。”英鸡黎也就是英吉利,当时的人音译为英鸡黎。这幅画显然是用西洋画法所绘制,令成鹫倍感新奇,虽然画法不一样,但春天的花朵居然也和咱们中国一样鲜艳。

  乾隆皇帝

  “云旅游”的“发烧友”

  要说在众多的古代驴友中,最热衷于“云旅游”的是哪位,那大概是清代的乾隆皇帝了。

  在江西九江东北方的长江之滨,有一座“锁江楼”。锁江楼始建于明朝万历十三年(1558),修建“锁江楼”的本意,便是为了锁住那桀骜不驯的江水,里面包含着百姓祈盼年年风调雨顺、岁岁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乾隆曾经为锁江楼赋诗一首:“锁江百尺耸岑楼,下俯浔阳日夜流。雪浪至今淘不尽,高眠逸致想苏州。” 登上锁江楼,看大江东去,这样的闲适逸趣,让乾隆不由得想起了苏州。

  单看这首诗,还以为乾隆曾经游览过江西。不过,尽管乾隆曾六下江南,却没有史料证明他到过江西。没去过也不要紧,因为他曾通过画作欣赏过江西的大好风光。清代画家董邦达曾画过一册《西江胜迹》,他绘制的“西江”,并非指岭南的西江,而是指江西。虽然《西江胜迹》如今无处可寻,但乾隆在《西江胜迹》上的十二首题诗却留存了下来。这些胜迹包括滕王阁、百花洲、吴章岭、白鹿洞等,当然还包括锁江楼,都是江西的美丽景致。

  乾隆到过的地方不算多,但他见过的名胜古迹可真不少。人大概都是这样,没到过的地方,见了图景,就会自然而然地搬出自己曾经见过的景点来做对比。比如,欣赏了江西百花洲的美丽图景,他不由得要说道说道:“小忆鸳鸯泺,曾登烟雨楼。一般天水阔,千载画图留。”我到过的鸳鸯泺和烟雨楼,和百花洲倒是有几分相似啊。

  在名家的画作中见了岳阳楼,乾隆也要写几句:“小将军号攘昭道,湖色山光会一楼。细笔微茫难属目,更谁范记补蝇头。”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有些在画中见识过的知名景点,乾隆后来也真去过。比如杭州西湖。还是清朝的画家董邦达,他是浙江富阳人,绘制过不少关于西湖的画作。乾隆从董邦达的画中目睹了西湖美景,歆羡不已:“昔传西湖比西子,但闻其名知其美。”而且表示:“此图岂独五合妙,绝妙真教拔萃矣。”这么多关于西湖的画作,还是董邦达画得最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最后决定:“明年春月驻翠华,亲印证之究所以。”光看画不过瘾啊,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乾隆皇帝的这首《董邦达西湖图》创作于“乾隆庚午年”,也就是公元1750年。根据史料记载,乾隆皇帝在乾隆十六年(1751)第一次下江南。而且,第一次下江南,乾隆便来到了杭州西湖,当时正值三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西湖美景没有令乾隆失望,在接下来的五次下江南经历中,他几乎每次都会到杭州去。

  乾隆十八年,再次看到董邦达绘制的《西湖图》,乾隆有些得意地说:“向见西湖图,约略观山水。今见西湖图,曲折可详指。”以前见到你们画的西湖,我也只能大概地看看山水,其他的不太好多说,毕竟我那时没亲眼见过西湖啊。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由来贵亲历,了然胜遥揣。”我已经亲自到过西湖了,你们画得怎么样,我可是了然于心的。

  乾隆酷爱写诗,暂不论他的作品质量如何,单凭他一生写了四万两千多首诗这点,便已经称得上中国古代诗歌产量的天花板了。在“云旅游”这件事上,他也毫不落后,见到了画中风景,就情不自禁要歌咏一番。最后还有人为他集成了《乾隆御制鉴赏名画题诗录》。

  对乾隆来说,身为皇帝,靠着画作来“云旅游”也实属无奈。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他连跨出紫禁城的机会也并不多得,更没法像我们现代人这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所以闲暇时间,乾隆只好靠着鉴赏画中风景来消遣娱乐。

  苏轼

  旅游还是亲临其境的好

  说到“云旅游”,宋代大文豪苏轼也深有感触。

  苏轼好友惠崇给他展示的《春江晚景图》,就给他带来了“春游”的快乐感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不过,苏轼还有点儿关于“云旅游”的更重要的心得,这事儿说来话长。

  在江西赣州,有一座郁孤台。“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南宋淳熙三年(1176),辛弃疾在赣州就任江西提点刑狱公事,他曾数登郁孤台,喟然兴叹,于是写下了这首《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他登上郁孤台远望,由是借景生情,表达了自己对家国沦亡的痛心以及对故土收复无望的悲愤,更表达了自己对南宋朝廷苟安江南的不满之情。实际上,在辛弃疾来到赣州登临郁孤台之前,苏轼也曾登临郁孤台,面对无限风光,他为之赞叹不已。

  说到苏轼登临郁孤台,咱们不得不介绍赣州的另一处代表性景观:八境台。八境台是一座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古老楼阁。它坐落于赣州城北,是赣州古城的标志性建筑。它还有一个特别之处:章江和贡江在它的前方汇合。登上八境台,视野开阔,左侧是悠悠章江,右侧是浩浩贡江,它们在八境台的正前方汇合成赣江。赣江北去,奔流不息、波澜壮阔。

  八境台建于北宋。宋仁宗嘉祐年间,孔子的四十六代孙、北宋名臣孔宗翰出任虔州知州,他率领军民以砖石修砌城墙,又在城墙龟角尾处筑石楼一栋。登上石楼,虔州美景尽收眼底。后来,孔宗翰让画师将自己在台上看到的具有代表性的八处美景绘制成《虔州八境图》,这八景分别是:石楼(即八境台)、章贡台、白鹊楼、皂盖楼、郁孤台、马祖岩、尘外亭和峰山。郁孤台便是其中的一景,“八境台”也因此得名。

  后来,孔宗翰前往山东密州,接替苏轼担任密州知州。于是,他将《虔州八境图》展示给了苏轼。通过这次“云旅游”,美丽的虔州风景给苏轼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苏轼提笔写下了《虔州八境图八首》,他在诗中对虔州美景赞不绝口。其中,郁孤台的巍峨秀丽更给苏轼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诗中曾写道:“烟云缥缈郁孤台,积翠浮空雨半开。想见之罘观海市,绛宫明灭是蓬莱。”苏轼的盛赞之情溢于言表,他将郁孤台比作烟云缥缈的海市蜃楼和仙山琼阁。

  后来,孔宗翰让人将苏轼这八首诗镌刻在虔州石楼上,“虔州八景”从此名扬天下。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十几年后,苏轼被贬岭南途经虔州,他得以亲临八境台,并亲自登上了古城制高点——郁孤台。

  与辛弃疾的多愁善感不同,苏轼是一位阔达豪放的诗人,即使被贬岭南,也丝毫不影响他欣赏美景:“八境见图画,郁孤如旧游。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日丽崆峒晓,风酣章贡秋。”

  苏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登上了郁孤台,他曾在《虔州八境图》中见识过郁孤台的美丽景致。因此,登上郁孤台如同故地重游一般。从台上放眼望去,那起伏的山峦像翠绿的波浪在涌动,江水如玉带彩虹般流淌,美不胜收。城外崆峒山的清晨日丽风和,秋风习习,章江和贡江两岸的秋意浓郁,赏心悦目。

  站在八境台上,遍览赣州的旖旎风光之后,苏轼忍不住又补写了一篇《八境图后序》,诗中写道:“得遍览所谓八境者,则前诗未能道出其万一也。”眼见为实,陶醉于赣南风光中的苏轼,深感过去对于虔州八景的描写“未能道出其万一”。

  看来,“云旅游”虽然方便,可游客们所能看到的景象确实没那么全面真切。所以,旅游还是亲临其境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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