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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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1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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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评剧史料的
赵玉兴先生(图)
刘万江
2005年1月,赵玉兴先生(左)与本文作者合影。

  著名评剧作曲家、评剧琴师赵玉兴先生于2023年11月26日辞世,享年78岁。他为天津评剧舞台付出的辛苦,为天津评剧院的剧目建设、流派传承和发展作出的贡献,早有公论。

  赵玉兴先生几十年执著治艺,取得不凡业绩,令人钦敬。作为学生辈的小友,我极为敬重的是,文化程度并不高的玉兴先生,对评剧史料的研究、整理、写作,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与坚守。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文革”结束后,玉兴先生就拎着个小录音机遍访京津冀、东北的评剧老艺人、老名家和名琴师,向他们打听评剧形成、发展的历史,请他们讲自己的从艺经历、演唱拿手唱段、演奏拿手旋律,他在一旁录下音来。他静心写作、记谱、整理。经几十年积累,玉兴先生成了“行走的评剧史料馆”,只要是提到评剧的事儿,他都信“口”拈来。

  我的奶奶、评剧老艺术家筱俊亭退休后,从东北回到家乡天津安度晚年,我随时记录、整理她的艺术人生经历、唱段等资料,也学着在报刊发表有关奶奶和评剧的文章,玉兴先生认可我做的这些事情,逢人便夸,这让我备受鼓舞。奶奶自幼在天津学艺,得到过许多老艺人的传授,但那时小,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哪里人,后来她到东北参加国营剧团,与师父们失去联系。有一天玉兴先生来家串门,告诉奶奶:您师父杨义是蓟县人、韩云是宝坻人,同台的伙伴都是哪儿的人,后来都落在了哪儿,甚至在哪儿没的,等等。奶奶解开了几十年的心结,泪光闪闪:“哎呀,你这都是怎么知道的?我牵挂了他们半辈子!”

  有一次,我写评剧老前辈郭少田创造新乐器“嗡子(评二胡)”的故事,打电话向玉兴先生讨教。他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许多“嗡子”往事后,还操着天津话意犹未尽地告诉我:“有一次,郭少田拉了一个大过门儿,好听!观众哗哗鼓掌,可老白玉霜就是不张嘴唱,说:‘我就看看你们是给他拉的鼓掌还是给我唱的鼓掌!’”2010年春天,我请玉兴先生在小饭馆儿吃饭。我会一段儿奶奶上世纪50年代演过的《椰林儿女》中革命老妈妈的唱段“这情报关系到一场战斗”,因年代久远,奶奶自己也不会唱了。那天我向玉兴先生显摆,刚唱一句,老爷子就摇头晃脑连唱带哼过门儿,把这段儿唱出来了,原来他会!他得意地说:“我就是这里的‘虫子’。”那天,他给我讲了许多评剧往事,我们爷儿俩又说又唱,从傍晚6点一直吃到晚上10点多,番茄牛腩加了好几次汤。后来玉兴先生说:“服务员,给我们上两碗干饭,一吃,齐活!”服务员不耐烦了:“老爷子,没干饭,我们下班了!”吃完饭,我扶着已经有些醉步的他打车,他还给我学唱桂宝芬的唱段。

  由于时代的局限,许多老一辈评剧名伶在舞台上绽放异彩的时候,没有留下录音,玉兴先生用他的小录音机,给许多老前辈留下了珍贵的清唱资料。我有幸曾在他家里听过评剧老角儿花玉兰88岁时的唱段、评剧大家李兰舫去世前几个月清唱的唱段;听过名家赵丽蓉哽咽怀念师父马金贵的口述史录音;听过宝坻的评剧老艺人张存凯87岁时回忆西路评剧创演历史的录音。这些仅是玉兴先生积累下来的资料的冰山一角,许多录音至今没有出现在网络上。可喜的是,玉兴先生几十年研究评剧史料、声腔的一些文章,收入到《评戏在天津发展简史》《评剧名家演唱艺术》《宝坻文史资料选辑》《宝坻评剧》等书中,如今均已成了弥足珍贵的评剧文献。

  玉兴先生在研究评剧史料方面没少下功夫。1998年11月,天津评剧院建院40周年之际出版纪念画册,收有曾为少年训练队作出过突出贡献的著名琴师陈文彬的名字,但没有照片;天津评剧院建院50周年再次出画册时,玉兴先生开完编委会议回家已经很晚,但还是连夜找出陈文彬先生的照片,第二天早早送到评剧院,他说:“画册是留给后人的史料,都不知道陈老长嘛样儿哪儿行!”这么一件事,他记在心里10年。2004年春节前,玉兴先生约我到评剧院闲聊,打开大文件柜给我看,里面全是他收集的各种文字资料,每本资料都夹着许多长长短短的细小纸条儿,上面写着索引,还有几十盘磁带,应该就是他多年搜集的口述史、珍贵录音吧。

  玉兴先生走了,耳边再也不会响起他慢吞吞、苍老却真诚的大天津话:“万江,看戏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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