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开滦,天津人并不陌生。一是因为这家企业总部驻天津近百年之久,它原先的办公大楼现在仍然矗立在和平区核心区域,是泰安道历史文化街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二是开滦生产的各式工程砖,曾广泛应用于天津的楼房建造和地面铺设。最为人知的“大象砖”,选材精良,结实耐磨。缸砖一面雕刻有亚洲象造型,取吉祥之意。下方的英文“KMA”是开滦矿务总局的英文名称缩写。开滦砖品款式丰富,行销各地,是多种经营项目中的主打产品。
对煤炭的大规模开采和利用,是近代工业化发展的必然需求。鸦片战争以后,各个通商口岸包括货轮运输、公共基建等新型产业都要依赖大量煤炭维持运转。另一方面,洋务运动诞生的军工和民企的生产制造规模不断扩大,使土煤不敷所需,而长期采买洋煤,也绝非长久之计。1876年,李鸿章委任轮船招商局总办唐廷枢在直隶开平勘探煤铁矿藏,至1878年开平矿务总局成立。作为官督商办形式,它是中国第一批引进西方技术使用机器开采的大型煤矿企业,在唐廷枢悉心经营下,数年间不仅为各方用煤提供保障,并与轮船招商局配合,在各大经销城市对洋煤进行有效排挤。此外,开平还积极发展多种副业,如垦殖、金银矿、运河、货运码头、唐山细棉土厂(中国最早的水泥厂,即后来的启新洋灰公司)等。最为人熟知的是唐胥铁路。这条从唐山到胥各庄的运煤铁路,于1881年建成,是中国自建的第一条标准轨运货铁路,被公认为中国铁路建设的开端。
1900年庚子事变,开平矿局时任督办张翼遭受欺骗,矿权丧失,开平矿局转而成为在英国注册的开平矿务有限公司,史称“开平矿案”。近代著名实业家周学熙向袁世凯建议再办煤矿,北洋滦州官矿有限公司成立,针对性地开采开平附近各矿的煤层,使开平矿井无法向外延伸,意图抵制和收回开平煤矿。“开平”“滦州”后在价格拉锯战中两败俱伤,1912年双方签订合同,联合组设开滦矿务总局,总部仍设天津。合并后的开滦,继承了两家企业的优质资源,摒弃了“官督商办”在融资与人事方面的弊端,逐渐形成完善的组织系统和运营机制,在资本额和产煤量上长年远高于其他矿企,引领了近代工业潮流。
原开滦矿务局大楼由英商同和工程司美籍工程师爱迪克生和达拉斯设计,建于1919年至1921年。建筑为三层混合结构带地下室,坐南朝北,占地为矩形。泰安道一侧的主立面,中间部分内凹,采用贯通两层的14根高大爱奥尼克柱式整齐排列。柱廊间隙有深色方窗,窗槛墙为方形凹凸造型。上方连接通长的挑檐,檐壁有一定的宽度。通过表面陈旧的痕迹,推断原有开滦矿务局的英文名称铭牌镶嵌于此。挑檐之上的三层设方形扶壁柱,与下方圆柱一一对应。顶部檐口多层线脚形成立体腰线,上方的女儿墙由建筑边缘向中心阶段式提高,强调入口引导性。入口处设三座棕色大门,门楣有涡卷装饰,而中间门的门楣涡卷夹花苞形雕饰,尽显细节。门前高台阶和坡道形成高出地面的宽阔平台,古典式大型花盆分布四角。
入口内的门厅为井字梁式顶棚,通过大理石台阶后,同样有三座玻璃门与主厅相连。主厅贯通三层,顶部是镶嵌彩色玻璃的半圆形采光屋顶,拱券上有精美雕饰。主厅四周有16根大理石巨柱依次排列支撑,四角柱为方柱,其余为圆柱,柱头由与柱身颜色相近的紫铜板制成。围绕大厅有宽敞回廊,地面由彩色马赛克砖铺装,周围是大理石墙裙。分合式主楼梯在主厅东侧正中,二层楼梯口对应位置的栏板上方安装有一座西洋古典钟表。二层回廊所用栏板为汉白玉米字方格镂空式,地面铺木地板,顶部为拱形。
各层房间沿回廊进行布置,一层有产品展室、会客室、会议室,二、三层为办公室。多数房间门为高级硬木镶板门,上方有木质山花。主房间内装用硬木护墙板、窗台板,并设古典壁炉。木质暖气罩镶有黄铜材质鱼鳞图案装饰,顶部的拱形石膏线同样雕刻花饰,中心有古典吊灯垂落。独具特色的产品展室,全屋由开滦品牌的各类产品进行装饰,拱券式弧形门洞贴以驼色麻面砖,门垛上的两坡顶覆盖红色牛舌瓦。墙面和地面规整分隔为不同区域,分别铺砌各类面砖和水泥花砖、缸砖等地砖。这间五彩斑斓、产品荟萃的展室,曾作为电影《开罗宣言》的取景地。原开滦矿务局大楼从立面设计、空间布局、内外装饰上独具匠心,宏伟又不失精妙,集中展现了开滦的雄厚实力,是近代工矿企业办公大楼的杰出典范。
新中国成立后,为培养煤矿建设专业技术人才,燃料工业部决定以焦作工学院为基础,在天津成立新中国第一所矿业高等学府──中国矿业学院。学院筹备处于1950年在开滦矿务局大楼成立,开学后大楼又成为办公、教学用房。虽然中国矿业学院1953年搬迁至北京,在津时间很短,但这座矿企建筑仍为许多校友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此后曾有数十年岁月,这座大楼为中共天津市委办公所用。
1950年,开滦矿务总局由天津迁往唐山,与矿区管理机构合并,天津改设办事处。1952年5月,燃料工业部代管开滦,成立开滦煤矿总管理处。1953年5月,开滦天津办事处撤销。
跨越三个世纪,被誉为“中国煤炭工业源头”的开滦,已逐步发展成为综合性大型能源集团,构建形成以煤炭、煤化工、现代服务和新兴产业为支撑的“三柱一新”产业发展格局,2022年实现营业收入超千亿元。回首过往,开滦凝结着中国人自强不息的初衷与使命,承载着中国近现代工业发展的艰辛探索。如今它历久弥新,青春依旧,在推进新型工业化的进程中,不断焕发出新的风采。
(本专栏图片由《小楼春秋》摄制组提供)
《小楼春秋》解说词:
希腊的古典建筑,它最伟大的一个发明就是柱式的发明。多立克柱式,体现出一种男性美。爱奥尼克柱式,就体现了一种女性美,那么看这14根柱子,应该都是标准的爱奥尼克柱式,体现了这种希腊对于人体美和数字美的建筑美学法则,所以我们应该说这是天津不可多得的一种瑰宝。
走进楼内,中部天井大厅贯通三层楼的高度,厅内铺着彩色马赛克地砖,房间里有木制的壁柱、地板。作为洋务运动和近代中国现代化的见证者,开滦矿务局的开端,是1878年清政府创办的开平矿务局,中国第一个具有现代企业性质的工矿企业。(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