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说来就来了。初冬和深秋紧紧连在一起,气候还不能马上分得特别清楚,立冬节气时的红叶依然好看,万山红遍中,红色的树叶里除了红枫,还有红叶石楠、黄栌等不少种类。也有的叶子不是红,而是红黄相间、还有没有完全枯黄的叶子,黄里带着绿色。在蓝天下岁月静好的空气里,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能感知到接下来如果有一场风来,会发生什么。
秋天和冬天,除了差一个字,其实还差一场冬风。西北风一旦呼号而来,树叶很快枯掉,甚至北方那么多的山林,风吹过,每棵树也剩不下一片叶子,城市大街小巷的树叶也是一样。冬天街上的树木,今天还是一树黄叶,明天就可能孤零零了。低头看,一地黄叶,再一阵风来,漫天飞舞。
并不是所有的北方冬天都寒冷得出奇,在很多个冬天的正午,只要天气晴朗太阳高照,如果没有刮大风,用一个成语就是“风和日丽”。那时候,冬天也是友好和善的。我能回想起很多个少年时代的冬日,在冬天的户外也并不觉得冷,小伙伴儿围在一起做游戏,能跑出热汗。初冬时在屋子里没有阳光也会觉得阴冷,北方也不是立冬后马上就会供暖,太阳光热烘烘地照进来,透过窗玻璃打在床上,屋子里就有了人间的暖意。人就愿意躺在那团阳光下,闭着眼晒一会儿太阳,也可能就睡着了。
“立冬”节气在每年公历的11月7日、8日左右,太阳黄经到达225度。京津地带那时天气确实还不算冷,按照气象学的标准来衡量,还不是冬天。当然,中国这么大,比如在东北和西北,立冬时候已经很冷了,用不着到11月,9月底可能就入冬了,并且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而在南方的不少地方,别说此时没有进入冬天,就算到了立春,也没有过冬天,冬天从来没有来过。
立冬,是节气“四立”的最后一个,也是冬天六个节气里开头的一个,是二十四节气里比较显著的。秋收冬藏,颗粒归仓,动物冬眠,人们也要过冬了。在北方,冬天的农事活动毕竟要少得多,人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时间休息和调整。想想这过来的一年,立春已经很遥远了,立夏、立秋好像都在眼前,其实也相隔很久了。
但这个冬天过去,明年的立春就又来了。因为想着春天的希望,所以这个冬天暂时躲起来,等待时机。人当然不用冬眠,但在农耕社会的冬天里,人们也还是有意识地把节奏慢下来,养精蓄锐。无论南北,立冬都有“补冬”的说法。中国人相信食补,总会在不同的时节找到不同的食物吃下去。尤其在北方,冬天这么寒冷,不进补点好吃的,怎么能抵御寒冷呢?在北方立冬吃饺子也是免不了的。立冬吃饺子,很快到了冬至和过年,还是吃饺子。怎么就这么没有想象力,就不能吃点别的?但反过来说,长年累月,每个节日都吃饺子,这还不是最大的想象力吗?白天太阳,晚上月亮,好像雷同,实则人间滋味,变幻无穷。
立冬一候,水始冰。人们从物理常识上知道,水在零摄氏度以下可以结冰,至于是哪个节气其实并不重要。气候整体变暖以后,立冬时节还没有那么冷,但立冬毕竟是立冬,户外的小溪水流结冰了也并不奇怪,水面上的薄薄的一层冰,确实也是久违了的。北国的冰雪世界,也是冬日的一种美好,南方朋友来到北方的冬天,惊掉了下巴,北方人到南方的冬天去,起初新鲜,这里冬天竟然穿衬衫就行,继而觉察哪里不对劲儿,后来也还是觉得,没有点冰雪,那还是冬天吗?
立冬二候,地始冻。我记得那时的天寒地冻,土地真的能被冰冻起来,坚硬如铁,如果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和亲爱的土地相碰,是生疼的,土地一点儿也不温柔。更冷的时候,地能被冻裂成分开的大块儿,现在有很多年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了,尤其是在立冬时,土地一般也还没有完全上冻,但土里已经蕴藏着深度的寒冷,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立冬时开始的每一日之寒,都算数了。天气里的肃杀气象更浓烈,枯枝、败叶、残荷、孤单的飞鸟,都提醒人们,冬天来了。
立冬三候,雉入大水为蜃。雉,是一种大鸟,就是俗称的野鸡,飞不远,跟孔雀类似,也是雄鸡的尾巴长,华美威风,雉鸡翎可以用作装饰。蜃,在这里指的是大蛤。和寒露二候“雀入大水为蛤”类似,古人此时看不见雉了,却在水里看见了花纹类似的大蛤,以为大蛤是雉鸡变的。变来变去很不新鲜。古人聪明,但眼界也有狭窄之处;当代人对当下的很多事的认知也未必就是对的,现在看不懂,将来回眸一望,可能会觉得,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