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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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0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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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之谊(图)
──怀念张京平
宋曙光

  参加工作初始,我们都曾有许多年轻时的记忆,到了退休年龄,这些经过几十年积淀的青春往事,就会成为人生永久的回忆。国庆节长假的末两天,天津日报退休群里突然蹦出一则讯息,立刻让我泪眼婆娑:张京平于10月6日凌晨病逝,享年74岁。这个噩耗来得如此惊心,一时让人难以置信,京平那般健硕的体魄,怎会这么早地就走了呢!

  我和张京平曾经做过同事,不仅同报社、同编辑部,而且同在“文艺周刊”当过编辑,那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样的同事关系,说起来也是一种缘分,我们共事的时候,京平接近而立之年,我刚20岁出头儿,都是在新岗位上从事心仪的工作。1978年10月,京平从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回到天津日报社,在文艺部当编辑。冬天,文艺部搬到了原资料室的二楼上办公,两间办公室还属于地震后的临建性质,薄薄的墙板轻易就被北风刮透,我和京平每天早晨7点半到单位,点火生炉子、做卫生,去锅炉房打开水,等其他同事上班时,办公室里已是暖意融融。

  我们一起编辑“文艺周刊”时,京平经常谈起孙犁,谈他读过孙犁作品后的感想,有时也会到孙犁家中去。我印象深刻的是,每每提到孙犁,京平的语气就变得非常崇拜,眼镜后面是一副极真诚的眼神。我们两人后来都在李牧歌的领导之下,那时京平主要是看小说稿,我负责诗歌和散文,李牧歌作为“文艺周刊”的主编,对稿件把关很严,我们看过和改过的原稿,她都要重新仔细地再审,毫不马虎。那时期的来稿量很大,不用的稿子还要篇篇退回,而经我们处理过的送审稿件,牧歌在审阅时还会有所改动,这样,稿子在发排前,我们也要再重新翻阅一遍,看看牧歌都有哪些改动,借此提高自己的改稿水平。

  这种严格的编辑作风,对我们影响很大。京平爱写小说,有时会将自己改动多遍的小说,送交李牧歌。几天后,小说稿被退回,牧歌说了修改意见。京平总是很虚心地接受,日后再改。我喜欢写诗,有时也将自己满意的诗稿拿给牧歌,但也没太大把握。在我们一起与牧歌工作的那几年,记忆里,我和京平只在“文艺周刊”各发过一篇小说和诗歌。

  但是,京平对李牧歌是尊重的,作品被退回后从无怨言,回去再改。他是喜爱文艺副刊编辑工作的,看小说稿很是努力、认真,发现好作品、好作者,常常会喜形于色,在办公室高声赞扬,毫不掩饰。有一次,他读到了塘沽一位叫肖元的女作者的小说《甜甜的泪水》,在“文艺周刊”发表后,社会反响不错,《小说月报》还作了转载。他特别兴奋,小说的作者和篇名,他好长时间都挂在嘴边,一有机会就会提起来。北郊区有位作者叫刘风雷,那段时间投来多篇小说,作品刊发后,京平很上心,认为是可以重点培养的作者。京平看稿时很投入,他花在版面上的时间是实实在在的,是肯于付出心血的。

  工作之余,我们会聊起很多话题。他当兵时在部队农场,特别能吃苦受累,每天要扛很重的麻袋包;当过兵的人都豪爽,所以他能喝酒,属于豪饮的那种;他待人处事不虚伪,没听到他在背后议论过别人的不是。京平当时自身条件不错,跟我说过他严苛的择偶标准,多年后,他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位漂亮的女医生。恋爱期间,京平常带着恋人去看电影和文艺演出,我们碰面作介绍时,京平便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他有了儿子时,我曾问给儿子起了个什么名字?他笑着告诉了我,我一听叫“张飞”就乐了:“咱儿子肯定秀气、俊朗,怎么起了个猛张飞的名字?”他笑着解释说:“不是张飞,是张非。”

  说起来,我认识京平可能还要提前两三年,大约在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他从部队复员分到报社时,先在制版车间(暗室)工作。为摄影记者洗印照片的暗室在老报社二楼,我们经常在楼里楼外碰面,感觉京平对这项工作很专心,干得也很在行。他大学毕业后重回报社时,据说是找了总编辑石坚同志,说自己喜欢文学,愿意到文艺部当编辑。1982年,京平从文艺部调到工业部当记者,一年后虽又调回来,但不再编“文艺周刊”,而是负责文化消息的报道。再后来,京平当了党小组长,又被提拔为副主任。在报社组建文化部时,他被委派去做负责人。自此,京平由静变动,成为报道文化战线新闻的名记者,写了大量的文化消息,还投入精力撰写了王莘、马三立等文化界名人的专访和传记。

  自京平调离文艺部,我们的联系逐渐变少。后来听说他下海去办公司,再多年后又回到总编室当副主任。几经辗转,京平离文学越来越远,但他还是将自己的作品,编成了几本专集,将自己多年的写作做了一个总结。这些文字,应该看做是京平的成长史,记录了一个文学青年曾经的文学梦:它们平凡,但坚实,普通却执着。

  2019年,“文艺周刊”创刊70周年,我约京平写一篇纪念文章,他答应了。在电话里,我感觉京平说话有些迟缓,稿子也写得欠流畅,落款处他特别注明是“于病中”。但不管如何,这可能是京平留下的最后一篇文字,将“愿‘文艺周刊’常青常绿”的祝语,留在了版面上,这块苗圃也因此又多了一份园丁的祝福。

  读着群里这则讣告样的讯息,我的眼前便现出京平年轻时的形象:他平时虽不讲究修边幅,但绿军衣仍是他的正装;他参加报社在水上公园东湖组织的游泳比赛,拿过名次;工作课间和午休时,就与同事打克朗棋、玩“拱猪”;他喜欢声乐,在音乐界有很多朋友,退休后加入过很专业的合唱团;部门老主任家的老太太病逝,我们第一时间赶去帮着料理丧事……去年单位体检时,我和京平曾见过一面,互致了问候。看着他那显得憔悴的面容,我感叹岁月无情,在我们相处的那几年,他旺盛的工作精力、奔波采访的劳碌、伏案写作的勤奋,曾是那样令人羡慕。记得有一次深入生活,他提出想去渔村跟船出海,我联系了塘沽诗人陈阿乐,头天晚上住到阿乐家,次日凌晨4点赶赴海边,乘坐机帆船出海捕捞。中午时分,我晕船厉害,不得不躺到船舱底部休息,而京平则一直在甲板上与渔民聊天,亲见了网捞的渔获,吃到平生第一次鲜美的“海餐”……

  我确信京平怀有文学梦想,但他的文学之旅并不顺畅,他的激情、心力未能为此而全部释放。在新闻岗位,他听从安排、安心工作,而舍弃了自己的文学理想,这是令人遗憾的。不久前,我为一位文艺副刊的老朋友,写过一篇类似祭悼性的文章,他儿子看到后,打电话表示谢意:“我父亲生前有过许多朋友,在他离世后为他写文章的能有几人?”我听了不禁悲从心生,我和京平共事不过三五年,但我们相处相交得很好,我尤其怀念他为“文艺周刊”耕耘的那段时光,他为这块园圃尽过爱心、洒过心血,真心扶植、帮助文学作者,这样的人是应该被我们深深缅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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