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璜推荐王芑孙
龚自珍接口说道:“如今早已不是和珅当政的时候了呀!”夏璜道:“哪个当政还不都是一样?自从实行捐纳以后,杂途人员愈来愈多。如果你的上司是个胸无点墨的捐班老爷,还不该你倒霉?我们那位老公祖,自己一部四书没有读完,偏偏喜欢自比宋朝名相赵普,自诩‘半部论语治天下’。平时考核属下,只问出身,不论政绩。即使延宾待客,也视出身不同而礼遇各异。若有人投刺,手本上若标明两榜出身,必遭冷遇;若是捐班出身,则开中门隆礼相待。五年考绩,卓异的必是捐班;以下,贡生优于举人,举人优于进士。像我这样的人自然就更难得到他的垂青了。”夏璜说罢,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荒唐!”龚自珍愤愤地说。夏璜又道:“捐纳一途,原是朝廷为解决度支困难的权宜之计,不想竟成为定例。此例一开,官场贪贿之风愈演愈烈,朝廷屡禁不止。花钱捐官,捐了官再变本加厉地搜刮,刮来银子再图升迁,升迁之后再大把捞钱。如此下去,贪风何能不炽?何况天下郡县府道本是一定的,州牧县令的名额当然也是有限的。三年一试,科第出身的已是僧多粥少,如今又加上捐纳、军功、门荫各途,真是人满为患,一缺往往就有十人、数十人候补。实不相瞒老弟,即以令尊大人这把椅子,觊觎者何止百人?为了补到实缺、肥缺,哪个不走门子、花银子?这风气焉能不坏?我辈书生不谙此道,也羞于效颦,哪里会有升迁的机会?”龚自珍虽然出身官宦人家,但未入仕途,对官场龌龊知之有限;再加上父亲仕途顺遂,其中的辛酸苦涩从未品尝。夏璜深知其中滋味,一席话说得自珍心头沉甸甸的。他既为朋友不平,又觉得朋友太颓唐。他鼓励老朋友要振作精神,保持书生本色,不和“俗吏”同流合污,敢于和颓风抗争。
龚自珍援笔写了一篇《送夏进士序》,篇末这样写道:“新妇三日,知其所自育;新官三日,知其所与。予识进士十年,既庆其禄之及于吾里有光,而又恐其信道之不笃,行且一前而一却也。于其行,恭述圣训,以附古者朋友赠行之义。”
夏璜临别,向龚自珍推荐了当时颇负盛名的苏州学者王芑孙,劝自珍有机会前去拜访。这王芑孙,号惕甫,又号铁夫,别号楞伽山人。乾隆举人,曾经短时间当过华亭的教谕。他性情耿直、简傲,长期闭门读书、著述,清贫自守,不喜结交权贵。
这年十月,自珍带上自己的诗文,专程去苏州拜访王芑孙这位性情怪僻的老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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