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延安的时候是秋天,秋光里的黄土高原,正在令人沉醉的时候。宝塔山上的宝塔,白日里直刺苍穹,而入夜时分,一场灯光秀,让它周身发出万道金光,把整个城市的夜色都覆盖了。
我第二次到延安的时候是在夏天,故地重游,是因为纪录片《曙光》的拍摄。
年轻时读张承志的《北方的河》,不知为什么会对河流寄予那样的深情,后来渐渐明白水和大地同样重要,把河流比作母亲,是她滋养了一方土地。
我重来的时候,延河水依然流淌不息,翻滚而去,滔滔不绝,不舍昼夜。延河水和黄河水同样是黄色的,那时我才知道不只黄河的水是黄色的,延河是黄河的支流,故而颜色相同。所以,中国抗日军政大学的校歌才这样唱:“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这首歌属于部队歌曲,我年轻时在行伍之中,曾经在队列里、在会场上,与战友们一起唱它,这首低沉抒情的歌曲,又不失激昂,旋律是令人难忘的。然而当时习焉不察,从未想过,在延安的抗大,为什么说是黄河之滨而不是延河之滨。到了延安之后,我才有如此思考,这就是行路和读书应须并重的道理。
正是延河的水,激发孕育了光未然、冼星海合作的一部民族史诗般的组歌《黄河大合唱》。延安曾经是中国革命的中心,其实也是文化的中心,它传递着一个民族的声音,所以,延河的水,能够奏出了黄河的乐章。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每当我想起这组歌曲,周身就充满了激越的力量,保卫黄河,保卫家乡,也正是保卫全中国,因为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
唱延河的歌曲当然也有,“巍巍井冈山高,滚滚延河水长……”“延河流水光闪闪,战士饮马走河边……”这两首歌一首深情,一首欢快。自从我去过延安以后,再听起它们的时候,就觉得那延河又流淌而来,其声就在耳畔,哗哗作响。
延安令人神往,她也是我多年以来的想象。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那里是青年们的圣地,我所崇敬的很多作家和艺术家在延安,像孙犁、丁玲、萧军、郭小川等,不可胜数。延安的鲁艺和后来我所就读的军艺,它们都是部队的艺术学校,也有沿袭的关联。我对延安知道的并不算少,此前都是读书所得,并未想过这里的具体样子,这里对我一直是神秘的,虽然后来来过一次,却依然神秘。
当然不仅是文艺的,延安创造了一部艰苦卓绝的奋斗历史,中国共产党人在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里的风流人物和英雄往事,让我产生顶礼膜拜之情。我两度来此,大开眼界,据说延安是全国革命根据地城市中旧址保存规模最大、数量最多、布局最为完整的城市,有“中国革命博物馆城”的美誉。我来之后知此言不虚,我们在延安走了很多地方,但是故迹仍然没有走完。
《曙光》纪录片之中,我们只在刘少奇这一集涉及延安,展现他的著作《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这一集的寻访人、天津市委党校的张新华老师曾经在延安培训,她在刘少奇杨家岭的旧居现场教学,讲授《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的精神。
《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最早的雏形诞生于1938年,彼时刘少奇被任命为中原局书记,他赴任河南竹沟筹建中原局的途中,在河南省渑池县写作提纲。此后,在1939年7月的延安,他分两次给延安马列学院学员演讲,致使此书愈加成熟。再后,应《解放》周刊的邀请,他把演讲稿整理成文章,在当年分三次发表。至同年11月7日,四万字的该书于延安新华书店出版了单行本。它的正式发表和正式出版都是在延安。党中央在延安时期先后有多个驻地,杨家岭是其中时间较长的一个,也正是《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发表和出版的时期。杨家岭有两处重要会议的会址,分别是中共七大和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会址,当然这里还有中央领导同志当年的住所,在山坡上不同位置的窑洞。我们瞻仰了中央领导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人的故居,在那简陋得如同普通农家小院的“官邸”,他们考虑的是党性修养的问题,共产党人为什么能够坐镇陕北而最终夺取天下,由此可见。
刘少奇因为工作需要,曾经几度出入延安。其中还和天津有过一段渊源。1935年底,中央召开瓦窑堡会议,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政策。转年1月,刘少奇化名胡服,从陕北动身,于当年春天抵津,落脚在今和平区黑龙江路隆泰里的一家裁缝铺的楼上,领导北方局的工作。为肃清党内的“左”倾关门主义和冒险主义,刘少奇做了大量的工作,撰写了很多文章。
我的二度寻访,也可算是“回延安”,那一次我还带回一种荞麦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喝那种茶,怀念延安,期待着再度到那里净化心灵,印证初心。我曾经作诗纪行:“宝塔金光射斗牛,延河水是黄河流。滔滔滚滚听合唱,圣地强音最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