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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2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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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璐 话剧《四世同堂》演了十五年(图)
记者 张洁
  秦海璐在梅花奖颁奖活动现场

  秦海璐在话剧《四世同堂》中出演大赤包

  秦海璐

  生于辽宁省营口市,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主演电影《钢的琴》《悬崖之上》,电视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老酒馆》《河山》,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四世同堂》《青蛇》等。

  不久前,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秦海璐凭借在话剧《四世同堂》中对“大赤包”这一角色的出色诠释,获得了我国戏剧表演艺术的最高荣誉——中国戏剧梅花奖。这也是她继中国话剧金狮奖后,再次凭借该角色获得殊荣。

  秦海璐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话剧《四世同堂》走过了十五个春秋,演了上百场。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始终认认真真地坚守在舞台上,这部话剧已成为她戏剧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穿“胖袄”演大赤包

  琢磨北京话的奥妙

  多年以前,中国国家话剧院的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赴香港演出。演出结束后,演职人员到街头大排档吃夜宵,导演田沁鑫向秦海璐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在即将排演的话剧《四世同堂》中出演贤淑端庄的韵梅。然而秦海璐却提出,想挑战性格更为复杂的大赤包一角。

  “我很小的时候,看最早一版《四世同堂》电视剧,印象最深的就是李婉芬老师饰演的大赤包。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人‘厌恶’,她的眼睛、眉毛都带着戏,完全融入这个角色之中。后来我觉得,如果能在舞台上演大赤包,应该也挺好的。”秦海璐说。

  她清楚,以自己的年龄和外形条件,都不可能在影视剧中饰演这一角色,但话剧舞台给了她挑战的机会。“因为电影和电视剧更贴近真实,大赤包就得是霸道、刁蛮、凶恶的样子,胖胖的,就得50多岁,可能没办法通过塑造,去完成这个人物。而舞台艺术的独特魅力,恰恰在于其超乎现实的假定性。在戏剧舞台上,我可以演一棵树、一只猫,也可以演50多岁的胖女人,可以女扮男装。”

  这个反面角色太厚重、太鲜活了,作为演员,秦海璐无比期盼能演绎这样的角色。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更通过剧院集体的创作,把大赤包的魂儿立在舞台上。

  田沁鑫导演是地道的北京人,她渴望在老舍戏剧中探寻京味儿文化,渴望在话剧舞台上,塑造北平(今北京)小羊圈胡同的平民百姓群像,以此投射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面对苦难的坚守与抗争,诠释民族精神。

  尽管导演认为秦海璐是“奔放的红玫瑰”,而大赤包这名“霸道泼妇”与秦海璐反差极大,但她却深知演员的艺术追求——希望能不断突破自我,尝试全新的创造。她满足了秦海璐的请求。

  首轮排演第一天,秦海璐带着特制的“胖袄”到场。这件特制的服装,让她穿上后体重像有90公斤,瞬间改变了形体状态。她观察生活中肥胖者的走路姿态,在腿上绑了5公斤重的沙袋,体验那种感觉。她说:“脚落地时我发现,胖人走路和瘦人走路脚的形态是不一样的,腿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绑上沙袋走路就会有负重感,才能明白身体的哪个部位是跟着负重在震颤的。”

  她希望自己塑造的大赤包能贴近原著,而不是丢掉原著。她说:“一部文学名著,一定有它成为惊世之作的特征,有它的优秀、卓越。有人说,塑造角色时要打破原有的经典,对此我持保留意见。我们的文化讲的是传承,但凡被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有它留下来的理由。我更愿意在演绎经典角色时更贴近原著,自身条件不够可以想办法。”

  在当时,国家话剧院从未尝试过纯正北京味儿的戏。三十多个演员,要在台上还原老北京的烟火气,北京话,是摆在演员面前的一大挑战。不是简单卷个舌音就行,而是要捕捉那种胡同里的腔调、街坊俚语的韵律、多音字的奥妙。秦海璐说:“我们排练时总爱开玩笑,‘这会儿是街坊唠嗑儿,下一秒就得切换成茶馆吆喝的劲儿’。”更难的是,这种自如不是日常聊天的松弛,而是要在舞台上把“生活的温度”精准地传递给台下观众。

  北京话难坏了演员们。剧院从北京人艺请来李滨老师,这位老艺术家在舞台上演了一辈子戏。秦海璐说:“李滨老师和我们演员讲,这段词北京人会怎么说,私底下会怎么说,在20米距离的时候该怎么说,桌对桌、门对门、院对院、胡同对胡同,说话时发音、使劲儿都是不一样的。这是蛮有趣的一件事,但我们也确实都挺晕的。”李滨老师在排练的几个月里和演员们同吃同练,谁的重音不对,谁的气口儿不对,谁的尾音儿不对,她都会给予指导。2024年,李滨老师去世,享年94岁。

  在舞台上提心吊胆

  正是戏剧魅力所在

  对于秦海璐来说,除北京话之外,她还得找到大赤包说话时那种与众不同的特殊的劲头儿——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傲慢无礼、冷酷无情,都要逐一地诠释。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秦海璐的声音娇媚撩人,但大赤包这个角色需要的是粗哑嗓音。她说:“为了呼应《四世同堂》,我们剧院四代演员同时在舞台上出现。上一代的老师对我说,你能不能试一下烟酒嗓。我试了一下,一句半句可以,但大段独白时特别难。”

  为了演好大赤包,秦海璐采用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方法——苦练烟酒嗓直到声带充血、撕裂。“我一直用烟酒嗓大声地练气力,用气冲破声带,让它产生共振。只有自己哑了,才能摸索到哑的时候声音从哪里来、气从哪里走。”两次因声带问题就医,但她依然坚持:“只要能贴近老舍先生创造的人物,把这个人物演好、演活,我愿意用笨办法、下笨功夫。”

  那时,秦海璐、辛柏青、黄磊,还有“小羊圈的主要演员们”,在导演田沁鑫的带领下,来到老舍先生故居——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院。老舍先生的后人和演员们一起在小院里喝茶、吃饭,聊老北京的故事,聊《四世同堂》的故事。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总待在那里,一点一点找感觉。“我们这帮人可能都挺笨的,但一定要找到有效的方法,慢慢地去接近作品、接近人物,在舞台上呈现出来。”秦海璐说。

  提起剧本的创作,秦海璐更是感慨:“要把近百万字的小说改写成话剧,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最早这版话剧被凝练为三幕,时长四个半小时,但因为实在太长了,演出之后,导演又做了删减、修改,难度可想而知。”

  即便是走台、对光、合成这些看似琐碎的环节,也同样能让她乐在其中——因为可以借此时机,在登上舞台正式表演之前,对角色再一次进行精心的雕琢、打磨。

  秦海璐对话剧表演怀有深深的热爱,对她来说,排演《四世同堂》是一段幸福的、难忘的经历。“十几年来,我们上上下下齐心协力,为这部话剧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而我呢,在这个舞台上,除了出演大赤包,也尝试过其他角色,比如胖菊子,还有韵梅,甚至女扮男装出演了冠晓荷。”错位演出,仿佛为秦海璐打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别的演员对角色的理解。“我觉得每个人的表达方式、意图、发力点,都是不一样的。这是影视表演没办法给到我的,真的非常有趣,是一种享受。”

  “我们都算是用功的人,一直到现在,《四世同堂》的每一次演出,我都觉得跟上一场不太一样,有新的体验。”十五年来,秦海璐搭过五个“丈夫”冠晓荷,“我期盼遇到曾经最合适的那个搭档,但也期盼一个全新的面孔出现,在舞台上提心吊胆的感觉蛮刺激的,这就是戏剧舞台的魅力所在。”

  国家话剧院的《四世同堂》到过七十多个城市演出,面对不同的剧场条件,他们灵活应变,适时调整布景规模、表演方式,以适应空间的变化。秦海璐说:“我们演过最大的剧场,台下有1200多个座位,舞台也特别大,要在台词节奏间冲出去十步,才能走到那个既定的位置,这个过程也挺有意思的。有时,为了契合较小的舞台,布景需精心缩减,这无疑给表演带来了新的挑战。演员们原本可以跨出三步,此刻却需要一步一演,灯光焦点的位置也限定了表演区域,每一步都需要精准到位。”

  对同事充满感恩之情

  希望能一辈子演下去

  多年的演艺生涯,秦海璐获奖无数。她曾凭《白鹿原》中仙草一角获得白玉兰奖最佳女配角奖,更因《老酒馆》里的谷三妹获得飞天奖最佳女主角奖。她主演的电影《钢的琴》好评如潮,成为文艺片的经典之作。尤为难得的是,她在话剧舞台上同样成绩斐然,用一部部作品、一个个角色证明——演技,才是演员的底气。而当被问及表演心得时,她却说:“做演员真的很难。”

  《四世同堂》演了十五年,秦海璐每每重演,都要调整断句、台词和气口儿。在她看来:“大赤包的恶,是特定时代的产物,她的悲剧在于迷失了本心。”舞台上,她不断锤炼这个角色,“正是这样的过程,让我逐渐将其内化为一种感觉,一种作为演员不断吸收、成长的感觉。我坚信,这段经历对我们每一位参与其中的演员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大家都能从中汲取到足以受益终生的经验。”

  国家话剧院演员众多,其中不乏崭露头角的新锐力量。“院长曾与我深入交谈:咱们这部戏魅力非凡,所到之处皆是一票难求,然而,剧院的发展不能仅着眼于当下,培养年轻演员是至关重要的使命。所以,就拿大赤包这个角色来说,我们还设了B组、C组、D组,总共有四个大赤包。”秦海璐说,她期待未来有更多的新生力量登上《四世同堂》的话剧舞台,在代际传承中永续舞台生命,焕发出艺术光彩。

  《四世同堂》的每次演出,对秦海璐来说都会增加一次人生阅历。在漫长的十五年里,她一次次被剧组的凝聚力打动着——音响、灯光、道具、置景等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紧密配合,协同工作,这种在舞台上凝聚而成的强大力量,真的让人深感其珍贵与难得。

  这一次,为了让秦海璐顺利参评梅花奖,国家话剧院召集退休的老职工回来帮忙。秦海璐的内心激动不已:“已经退休的十几位老师,回来帮我做舞美、音效、服装。这么多年,我们大家一起到全国各地演出,有他们在,我就安心,我对他们充满感恩之情。”

  十五年前,当秦海璐第一次穿上那件特制的“胖袄”时,没人能预料这个角色会成为她戏剧生涯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她说:“一件事可以坚持做十五年,无论环境、身体,还是心理、精神,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非常不容易。戏里祁瑞宣有一句台词,我特别喜欢,‘我们要活着,要撑下去’,这也是《四世同堂》这部话剧值得我一直演下去的原因。观众可以看到戏中的人生百态,感受到我们那份最珍贵的坚持。希望将来我还能继续演这部话剧,演不动大赤包,就演李四奶奶,一辈子‘活在小羊圈胡同’。”

  对话秦海璐

  开场铃响起的刹那

  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记者:您觉得话剧最吸引您的地方有哪些?

  秦海璐:对话剧演员而言,在舞台上需要处理的关系是多方面的,不仅有演员与演员之间的默契配合、情感碰撞,还要有与观众之间的互动。观众的反应千差万别。有时候演着演着,突然观众笑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了台还琢磨,他们为什么在那个地方笑。每一个地区观众的笑点、泪点都不一样,表达情绪的方式也不一样,我觉得这也是很有魅力的一件事。

  记者:所以您很享受舞台上的每分每秒,愿意不辞辛苦地去一场一场地演出。

  秦海璐:是的。开场铃响起的刹那,一种肃穆之感油然而生,让我心生敬畏。我实在难以用精准的语言去描绘自己复杂的心情。舞台两侧,所有的演员坐在两排椅子上,那铃声在剧场里悠悠回荡,仿若寺庙中悠远绵长的钟声,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那个特定的情境之中。

  记者:《四世同堂》这部话剧演了十五年,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秦海璐:我很感谢《四世同堂》,很有可能我会演一辈子,贯穿我整个的戏剧生涯。我对它有非常深的情感,可以说,大赤包这个角色让我在表演上有了很多的认知、很多的突破、很多的提升。

  记者:随着年龄增长,您对大赤包这个角色的理解有没有发生变化?

  秦海璐:过往的十五年中,随着一次次的演出,我对大赤包这个角色的理解确实也在一层层地加深。我在20岁的时候,看老舍先生的作品还看不懂;30岁时看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了;到了40岁,好像看明白一点儿意思了。再过十年,二十年,我想我对这部作品、对这个角色又会有新的理解。

  记者:演话剧,如何在即兴探索与艺术规范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秦海璐:一家话剧院的风格,或者一部话剧能够作为经典剧目保留下来,能够常演常新,一定是需要不同的编导演、不同的场地舞台、不同的部门人员的配合,也包括不同的现场观众,所有这些,一起慢慢磨合。舞台艺术没有一定之规,但一定有方圆支撑,在一个框框里面,这一段演得好,那一段演得有问题,有很多不确定性的因素,大家都在摸索,这是件挺好的事。

  记者:您曾说过“戏比天大”是自己的职业信条,如何解读这句话?

  秦海璐:表演需要天赋、悟性和经验的积累,演员要不断丰富自己对生活的理解、认知,提升自身的文化修养。这是需要我们演员用一生去做的功课,所以对演员来说,“戏比天大”。

  记者:您是监制、导演、编剧,又是演员,不同的身份有哪些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秦海璐:做导演,要有全局观,方方面面的事都要考虑周全。做演员,永远不能停止对真实生活的观察,因为观察生活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学习方法。未来我会继续专注表演和创作,希望能在更多的作品中挑战自我,尝试出演不同类型的角色,给观众带来更多的惊喜、感动。

  (图片由秦海璐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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