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撕纸是以传统手工撕纸技法呈现篆刻之美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为了更好地传承与发展这项非遗,金石撕纸代表性传承人辛宇伶一直在思考“非遗技艺如何与当代生活融合”。他成立金石撕纸工作室,积极开展各种文化交流、展览活动,以金石撕纸这项传统技艺表达当下人们的精神文化。他进校园、进社区,参与研学体验、授课讲学等活动,使金石撕纸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在传承中要融入自己对非遗的思考
记者:您与金石撕纸是如何结缘的?
辛宇伶:小的时候,我和我的母亲学习剪纸、撕纸,我当时就特别喜欢撕纸,可能撕纸直接是手指与纸的接触,操作简单也安全,更能满足小孩子的心理需求。当时邻里之间谁家有个什么喜事儿,各家妇女互相帮忙做一些剪纸、撕纸作品。那个时候,剪纸和撕纸的题材,大多是传统的吉祥图案,还有福字、喜字等这类老百姓生活中能用到的文字。
后来,我在上学期间接触到了篆刻,其后对篆刻入迷了,不仅学习了篆刻的技法,还阅读了大量的金石篆刻理论书籍和中国传统文化书籍。我了解到撕纸艺术的文化渊源,比如撕纸艺术源于宋,被称为裂纸。这些学习,让我对中国的多种传统艺术形式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当时就想,能不能把篆刻之美和剪纸、撕纸之美结合起来呢?我进行了很多尝试,比如剪纸和篆刻结合,撕纸和篆刻结合等。一开始我就是试着玩儿,随着创作越来越熟练,我发现撕纸与篆刻艺术结合后,呈现的作品蕴含着一种妙趣天成的金石韵味及独特的艺术魅力。因为篆刻是刀与石的结合,它的艺术效果有一种古朴的力量感,而撕纸艺术的随性与古拙,恰好与篆刻艺术相得益彰。
1995年,我创作的金石撕纸作品《满江红》荣获天津电力文化艺术节一等奖。1996年,我又创作了金石撕纸作品《赤壁怀古》,获华北电力文化艺术节二等奖。这两次获奖后,彻底激发了我对金石撕纸的创作热情。通过一幅作品,两种传统艺术都得到了展示,这种创新作品,让很多观众觉得新颖独特。来自各方的肯定,让我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艺术之路——金石撕纸,将普通撕纸艺术与篆刻艺术结合,以纸张平面镂空体现篆刻之美的艺术表现形式。
记者:您一直是用业余时间进行金石撕纸创作和传承的。那么从业余爱好者到成为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您的生活和心态发生了哪些变化?
辛宇伶:生活更忙碌了,思考得也更多了。金石撕纸作为业余爱好,我只要让自己开心就行,有时间就创作,工作忙了没时间了,就先放一放。但成为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我身上就有了责任,我要想如何发展它,如何让更多人了解它,如何传承它。我参加了很多展览交流活动,也办了一些讲座,还通过新媒体平台进行展示,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这种艺术形式。
记者:把非遗进行创新发展,您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辛宇伶: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每一代传承人都要将自己的所学所想,运用到实践中去,结合自己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去创作作品。我们常说“非遗活态传承”,就是要使非遗在当代社会生产生活中持续发展。我们今天看到的非遗,它们能流传至今,是经历了历史洗礼的,每一项非遗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所以我觉得非遗传承不能故步自封。如果只是保持非遗诞生时的样子,这样的非遗进博物馆、档案馆就可以了,这种传承是没有意义的。服务于人民,服务于社会,这才是非遗的生命之源。
非遗传承需要创新方式方法
记者:我发现您是非常高产的创作者,几乎每天都会发表新的金石撕纸作品。
辛宇伶:是的。之所以这么高产,一方面,因为我真的特别热爱这项艺术,每天的生活都会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只要不是大尺幅的作品,创作时间也并不长,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得益于金石撕纸是一项物质成本特别低的艺术形式,创作只会用到一双手和一张纸,这在非遗中是不多见的。
记者:创作成本会对非遗传承造成很大影响吗?
辛宇伶:我也与不少非遗从业者或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聊过这个问题。很多人的创作都受限于创作成本,这是一个挺普遍的问题。要知道,并不是每一项非遗都有足够大的商业开发价值和空间的。很多非遗传承者并不能以非遗来养家糊口。如果凭借非遗技艺能够一定程度补贴家用还好,如果不能,进行非遗传承是增加了他们的生活成本的。他们自己有足够精力和经济能力去传承吗?他们的家人会不会支持?更不要说,有些非遗的材料成本相当高,创作时间也很长。我的一位朋友,也是非遗技艺的代表性传承人,有一次他的一件作品被人买走,朋友特别高兴,他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卖了高价能赚钱,而是卖了这件作品他就有钱买材料进行再创作了。
记者:如今仅仅凭着热爱和情怀去传承非遗的人多吗?
辛宇伶:如今还是有一部分人在坚持。但是,想要长久进行非遗传承,我觉得仅凭热爱是不够的,还是要创新方式方法。非遗保护工作的发展,需要有更多细致的、有针对性的支持政策。现在,各个非遗面临的问题千差万别。有的非遗与商业结合得很好,完全可以自给自足,那么它们还需要资金方面的支持吗?是不是可以把资金支持,更多地用于那些并不那么有名、传承成本太高或是不好与商业结合的项目呢?还有的非遗,发展前景挺好的,但是学习周期太长,年轻人不愿意深入学,这些非遗面临的问题是怎么留住学生,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些激励方法或是政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支持政策不能一刀切,传承人也要自己多想办法。
记者:金石撕纸工作室被认定为天津市非遗传承体验基地,您是如何建设这个体验基地的?
辛宇伶:2018年,我成立了金石撕纸工作室。2022年金石撕纸工作室被认定为宝坻区非遗传承基地。2023年我投资50多万元对传承基地进行升级改造,新的工作室是我自己设计的,以红瓦青砖白墙的古风小院,去衬托金石撕纸的古拙之美。2024年工作室又被认定为天津市非遗传承体验基地,我特别高兴。我当初成立工作室的初衷,一方面希望我和我的学生能有一个创作学习的空间,另一方面希望我和我从事民间艺术创作的朋友们,能有一个交流活动的空间。如今,我希望借助工作室被认定为天津市非遗传承体验基地的这个契机,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此了解金石撕纸。我要利用好这个空间,开展更多的非遗传习体验和交流活动。
记者:您觉得金石撕纸的传承有哪些难点?
辛宇伶:我国撕纸技艺分为多个流派,有各自不同的特色,但是作品多以展示生活面貌的撕纸画为主。以金石篆刻文字为题材的,据我所知,目前只有咱们天津的金石撕纸。这是咱们的特色,但是也提高了这项技艺的传承门槛。学习金石撕纸,起步很容易,比如我到幼儿园和小学去授课,教小朋友简单地撕一个字,孩子们上手很容易。但是,金石撕纸作品的内容,有的是诗句,甚至是整首诗词,这就需要创作者有一定的文化积淀,对文字的笔画结构非常熟悉,对金石篆刻的风格也要有足够的认识,在创作中才能做到不打草稿,利用文字笔画特点和变形设计,让字与字之间巧妙相接,形成大幅撕纸作品。
所以,为了能够更为精准地进行传承,我积极地与大学开展合作。2023年,我在北京科技大学天津学院开设金石撕纸非遗工作室,系统地向大学生传授金石撕纸技艺。2024年我被聘为天津大学“尝试·探究·沉浸非遗之美”系列课程讲师。我希望,通过我的工作,让更多的大学生接触到这门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