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如何赋能城市更新？居民和艺术家如何共同参与社区场景的打造？好的文化创意又能为城市带来哪些变化？

　　前不久，位于河北区三马路的天美艺术街区项目展示区正式开放。经过180余天的更新改造，河北区三马路这条毗邻天津美术学院的老街，展现出艺术与生活交织的风貌。天美艺术街区展示区开放活动邀请了来自全国各地的60余位艺术家、主理人、新业态的引领者，一起探讨艺术如何赋能城市更新？

　　■ 实验共生美美与共 

　　探讨城市更新的更多可能

　　从海河畔的李公祠大街拐进三马路，一组公共艺术作品便跃入行人眼帘。“艺术赋能城市更新：天美艺术街区实践”展览，正在这里举行。

　　其中，由天津美术学院教授景育民创作的动态装置艺术作品《行云流水》，利用空气动力学原理结合不锈钢材料，打造出了高天流云、水波荡漾的空间意象。微风习习、行云飘逸，装置随着风力的变化婉转运行，改变着自己的形态。作品不仅为这个街区引入了诗意与浪漫的气息，也成为海河畔一道充满时代风尚和美学品质的新风景。

　　此次展览中，还设置了很多参与性活动，比如由李迅、刘天浩创作的《欢乐的兔子》。在农历兔年年末，一个立在街头的巨型气囊“兔子”，吸引了广大市民的注意力，许多人在“兔子”身上画笑脸、画各种有趣的图案，还有人签字留言。通过参观人群的现场绘制，这个身披天津美术学院老照片、天美艺术街区新效果图的“兔子”，被打扮得五颜六色。作者希望作品可以传达一种新的城市更新理念——城市建设不仅是专家、学者的倡导，也是全体市民的责任与权利。

　　作为此次展览的总策展人，景育民说：“这个展览是一个先导性展览，其目的是为了激发更多人从下自上、从老百姓的生活出发，接受并思考城市更新的主题。天美艺术街区城市更新行动，是河北区依托天津美术学院的重要资源，整合社会力量，以艺文力的更新理念，在天津进行的一场艺术与街区赋能的新行动。天美艺术街区不仅是创作者、营造者在努力构建的，也是所有参与群体和市民都有权利和责任去维护、创建的。在这个空间中，市民可以得到欢乐，参与其发展与成长，我们希望这里成为年轻人释放青春梦想、充满温度的街区。此外，我们希望将当代艺术最前沿的形式在街区中进行展示，构建起整个街区高品质的景观环境和文化水准，展现街区的特色与品质高度。除室外展示作品外，在室内展厅中，策展团队还布置了装置性作品、行为性作品以及国内外的经典城市更新案例介绍，特别展示了公共艺术介入城市更新所产生的独特魅力和价值。通过这些经典案例，我们希望人们在参观中可以思考未来天美艺术街区发展的可能性、方法和目标。”

　　作为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副主席和天津城市规划学会公共艺术委员会主任，景育民教授一直关注着艺术如何赋能城市更新这个话题，他表示：城市更新意味着在城市现存的空间上，将城市业态、城市发展、城市文化状态进行科学的调整，以赋予城市新的活力。公共艺术是最具有社会学意义的艺术形式，它与公众、社会发展和文化发展密切联系，是城市文化的重要载体或者媒介。特别是在城市更新中，公共艺术在当前形势下承担着重要的任务。

　　谈到公共艺术的价值时，景育民说：“城市更新是全方位的更新，它不仅是物理化、功能化、品质化的提升更新，更重要的是全方位的发展，包括文化气质、地区文化特色以及产业布局等方面。公共艺术作为传承地域历史文脉、塑造环境场域精神、营造空间活力的重要媒介，是现代城乡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共艺术以各种形式和载体介入城市公共空间，既起到塑造城市形象特色、丰富城市文化内涵、提高城市品质的作用，也赋予了城市独特的文化魅力。公共艺术不仅是城市空间文化的构筑体，还被视为城市文化精神的催化剂，创造多元、多样的城市文化。”

　　景育民介绍：城市更新在若干年来已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大家都在深度探讨城市更新发展的可能性和科学性。天美艺术街区的城市更新伴随着天津美术学院教学科研观念的改革、学校功能和影响力的拓展，同时也为老师和同学们提供了社会实践的平台和可能性，是重要的社会化转型，也是一次重要的观念拓展。这个活动是一个多方面获益的重要街区实践，它本身作为载体或者实践机会，不仅会创造出天津市具有特色的文化区域，营造文商结合的街区，同时也希望创建出城市文化高地，将现代、当代社会性的文化活动和艺术推向社会，让这个地区成为天津美术学院的新实验基地和有参照价值的案例。这将对天津市乃至全国各地的城市更新项目做出有益的探索实践。艺术本身作为软实力，可以促进城市发展。在某种情况下，艺术有可能产生生产力，在天美艺术街区中，艺术生产力的作用可能得到更为真切的体现。

　　■ 为社区创造新活力

　　激发人对城市的热爱

　　城市更新不仅涉及硬件建设，更涉及软件升级，在中国城市更新论坛秘书长陈方勇看来，城市更新的软件升级，笼统地说是“内容更新”：内容可能包括产业、生活和商业，但最重要的是人的更新，可能是吸引更有活力的年轻人加入，也可能是人群状态的更新。对于人群状态的更新，陈方勇解释,比如在以老年人为主要居民的社区，通过一些方式方法，让老人们更有“年轻力”，让人们生活得更积极更向上，更热爱生活。

　　“城市发展最大的问题是空心化，原来的居民离开了，新的年轻人不愿意留在这里，城市就会走向衰落。那么如何让新人愿意来，老人又恢复充满活力的状态，这是在城市更新的过程中必须解决的问题。过去政府层面主要关注风貌的更新、更美，现在则要更多地去思考用什么方法让市民真正热爱城市。虽然这个概念可能不够新颖，但是它是社会发展呈现出的新面貌。”陈方勇表示，“原来中国的城市化建设讲一个逻辑‘产—城—人’，把产业招商过去，弄一块地，建了很多厂，人就跟着去，这是过去的逻辑，现在不对了。现在一定是‘城—人—产’，现代服务业、现代各种经济，核心的人是要在城市里生活的。如果你不能提供让人满足的生活条件，他是不会在那里生存的，也不会有所谓的新产业的发生。有产业没社区肯定不行。中国的很多城市都在核心区里产生新的商业，我们说安居乐业，让人们更愿意爱这个地方，更愿意在这边生活，更愿意在此创业和就业，城市才能有新的产业构成，城市才能有继续发展的活力和方向。吸引人、留住人、创造新活力的机制是城市更新最本质的内核。”

　　谈到艺术如何赋能城市更新，天美艺术街区公共艺术项目发起人、新星星艺术主理人李安琪认为：“新星星艺术奖到今年已经做了13年。13年前我们开始做青年艺术家的公益性大奖赛、艺术节和平台，我们更希望提供的是机会和链接，让青年艺术家被看到，我们今天在天美艺术街区提出艺文力的赋能和倡导持续的公共艺术项目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十几年间，我们见证了整个艺术行业的起伏状态。我们经常被问起，艺术是不是刚需？艺术能否摆脱‘被赞助’的状态？艺术的公益平台如何实现可持续的自我经营？今天我们坐在天美艺术街区，我发现艺术是能够走出白盒子的（白盒子指西方现代艺术展览公共空间的模式，从本质上呈现为一种隔离，将所有作品与它原本发生的生活世界隔离开来，将创作情境与观赏情境隔离开来，将审美体验空间与日常体验空间隔离开来）。艺术是能够真正在街头巷尾呈现的，在天美艺术街区的街角美术馆，有孩子在里面玩，有老人说‘这是什么，我看不懂’，这一切都很美好。”

　　“这些年我有一种感受越发深切了，人们是需要情绪的。艺术不仅是生活的锦上添花。艺术有疗效，温暖、治愈、反思，或是帮助人们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寻找答案，这是双向的价值。今天的艺术环境跟前十年相比绝对是不一样的，我们才有了更多让艺术被看见的使命感，但是要从小处着眼，从微观入手，城市是一种共同话语容器，我们谈艺术、主理人商业、公众、消费者，互相有行业壁垒，但是当我们谈起城市、城市更新，是跟我们每一个语境息息相关的，城市更新这个主题可以帮助各个圈层之间互相理解。空间是场域，城市需要有艺术。”李安琪表示。

　　■ 聚合主理人力量

　　给城市一种新的打开方式

　　在天美艺术街区项目展示区正式开放当天，除了艺术活动外，首届天津城市主理人大会也在此举办。

　　在谈到主理人商业与城市更新的关系时，陈方勇表示：主理人是一群充满活力和创新意识的人，他们的活力可以带动和影响所在社区的更新。城市更新，在商业上还要回到一个点，到底是做“流量生意”还是“留量生意”？如今很多主理人都是网络红人，自带“粉丝”和流量，这就形成了一种商业模式“地段不重要，哪里有人，哪里才有商业”。于是主理人经济也为城市更新提供了更多可能。

　　咖啡店品牌Berry Beans主理人韦寒夜讲述了自己创业与社区改造的故事，在Berry Beans旗下的店中，60%都是在老城改造的项目地，第一家店开在北京的一条胡同里，周围住着老居民。由于生意太好，干扰了周围居民的生活，为了搞好邻里关系，韦寒夜就开始免费教邻居大爷、大妈们学做咖啡、拉花，把他们的互动过程拍成视频发到网上，组建了一支“胡同拉花队”。韦寒夜觉得“学会了还得有用武之地”，就组织这些大爷大妈教附近消防中队的小伙子们拉花。有些人问韦寒夜，这么做有什么回报吗？“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文艺青年，擅长做内容，但我其实在文艺青年圈子里是一个生意人。通过这些视频，我们在咖啡店生意受新冠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时候，卖了几十万元的咖啡培训课程，我自己都很吃惊。”韦寒夜说。

　　Berry Beans天津店，虽然所处位置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商业旺地，但却是韦寒夜个人非常喜欢的一家店，因为它真的“破”在了韦寒夜的审美点上，他说：“装修商铺时我们把老墙和木地板保留下来，并翻新了木地板，这个费用非常昂贵，但是工程结束后，当我进到这个咖啡店，穿着皮鞋踩到地板上的时候，我认为这些花费是值得的。有些老建筑会被定为‘文保单位’，但是有一些历史不那么悠久的老房子，对于我这个‘80后’来说，它是我的‘文保单位’，那些存在于我童年记忆里的木门窗和绿色的墙，我想把它们保护下来。如果有一天我的店不干了，把家具设备都拆走，它还是原来的样子。”

　　种群造物主理人研究院发起人吴振中表示：从某种意义上说，主理人商业就是我们探索并实现自我价值的载体，主理人想成为自我生命的主理人并尝试解题的方式。主理人的使命就是为更多美好生活和美好生命而努力。这个美好首先是主理人自己的美好生命，然后是为更多人创造美好生活。

　　吴振中在工作中与很多主理人聊过“为什么要做主理人”这个话题，其中一位主理人的表达特别精准，让吴振中印象深刻：这位主理人表示自己确实想和朋友开一家店赚钱，但这只是第一层面，更重要的、更深的一个层面是，他认为没有比开这家店更能表达他对世界的理解了，他通过这家店与世界和用户对话。这可能就是主理人经济自下而上蓬勃发展的底层力量。

　　“我们稍微年长一点的人，原来的人生展开逻辑大多是‘生存—生活—生命’，但现在年轻人的人生脚本不是这样，是‘生命—生活—生存’的展开逻辑。我的生命意义是什么，什么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如何以实现自我价值和意义为目标，在喜欢的生活方式下实现赚钱和生存？大家在寻找这样的方式，主理人商业就是这样的一个探索和实践的过程。”吴振中说。

　　从城市层面来看，吴振中认为：主理人指数已经成为未来一个城市发展活力的重要指标。这两年人们经常会在网上看到某某UP主“我们搬去成都了”的视频，成都这几年诞生了很多新消费、新生活方式的聚集地，为什么成都这么有活力？网上有一句话“成都崛起的背后，有3000个新晋主理人”，这个数字可能并不准确，但趋势是这样的。主理人指数包括主理人总数量，包括主理人类型的多元性，包括一个区域主理人的密集度等。未来天美艺术街区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主理人密集度很高的地方，这样的密集度就是支撑新城市活力的重要动力引擎。在文旅方面，从各种数据来分析，现在的游人已经不满足于去传统景点打卡，人们习惯于在网上关注网红主理人，从而去主理人的店打卡。这些店成为新的城市文旅目的地，游人通过主理人重新打开了一个城市。城市因主理人而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