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西鄱阳湖水落滩出，飞鸟云集。历时两天一夜，跨越近1400公里山川湖泊，13只曾在天津获救的珍稀候鸟“乘车”抵达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开启了安全温暖越冬新生活。

　　为何不远千里送到鄱阳湖？

　　“当前正值冬季，过境天津市的候鸟已基本迁徙完毕。对于在津获得救助的候鸟，尤其是一些珍稀候鸟，具备野外放归条件的，我们就选择去它们的集中越冬地鄱阳湖放归。”天津市野生动物救护驯养繁殖中心检疫饲养科科长刘洋说。

　　根据观测，每年鄱阳湖有数十万只候鸟在这里过冬。入冬后，进入枯水期的鄱阳湖分割为万千处水域，不同的水域还有不同的动植物，能为不同种类候鸟提供丰富多样的食物。

　　“鄱阳湖水域广袤，在这里越冬的候鸟吃喝不愁。”天津师范大学野生动物资源保护研究团队负责人赵大鹏教授表示，鄱阳湖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也是国际重要湿地、亚洲最大的越冬候鸟栖息地，“长期以来，鄱阳湖生态环境持续提升，较其他湿地而言，能够为候鸟提供安全宜居的‘住宿’环境和多元充足的‘餐饮’资源，因此，鄱阳湖成了候鸟越冬的首选地。”

　　“放归地点的选择很重要。只有在本地栖息的鸟类才能在本地放归，非本地鸟类不能直接放归。对于迁徙的鸟类，必须选择合适季节在其栖息地或者迁徙经过地进行放归，不同的时间应选择不同的放归地点。”江西省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主任汪志如介绍，比如白鹤、小天鹅等候鸟，救护康复后到了5月，其在江西省越冬的野外种群已迁徙至北方，就应当将其带到北方放归。同样，东方白鹳等错过了在天津的南迁阶段，就应当到鄱阳湖越冬地放飞。

　　津赣建立联合救助机制

　　“天津是东亚至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路线中的重要中停地之一，长期以来是候鸟南迁途中必经的‘中转站’。成群结队的各类候鸟在此休息好了就会按时出发，不再回头逗留；如果有‘队员’迷途，或是因为受伤等原因没赶上‘大部队’，就很难再独自飞行，顺利抵达目的地了。”刘洋告诉记者，鄱阳湖是我国候鸟越冬的主要目的地，距离天津近1400公里，一旦有候鸟在天津“中转站”没能跟队出发，那么上千公里的路程对它们而言，独自完成迁徙难度很大，存活率很低。

　　为了让候鸟能够安全到达鄱阳湖越冬，2013年年初，天津市野生动物救护驯养繁殖中心与江西省野生动植物救护中心建立了候鸟救治联动机制，决定由津、赣两地野生动物救护组织联合承担南迁候鸟安全回家的任务。特别是对“落单”“掉队”的各类候鸟实施重点监护，尽量让它们能够在人力帮助下缩短旅程，由专人护送“乘车”回到鄱阳湖，与种群“大部队”会合。

　　随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深入人心，我市对自然环境保护力度不断增强，野生动物的种类与数量逐渐增加，一些虚弱或患有伤病的动物相继被发现，并送到野生动物救护驯养繁殖中心进行救助。多年来，在津被救助、放归鄱阳湖的，既有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东方白鹳，又有大天鹅、小天鹅、红隼、灰鹤等各类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也有鸳鸯、鸿雁、豆雁、绿头鸭等江西省省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还有3只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猕猴。

　　天津候鸟迁徙新变化

　　每年，数以亿计的候鸟穿越在相隔万里的繁殖地与越冬地之间。迁徙是候鸟生存的一场“大冒险”，中途的“补给站”对候鸟的存活几率显得尤为重要。

　　作为重要“中转站”，每年百万只候鸟迁徙途经天津。我市大力推进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和“871”重大生态工程建设，严格落实湿地自然保护区“1+4”规划，持续开展湿地修复工作，候鸟栖息地生态环境质量有了大幅提升。

　　“近年来，基于我们的研究工作，途经天津的候鸟迁徙有两方面变化值得关注。”赵大鹏说，一方面的变化是部分“背包客”变“安居客”。以世界濒危物种东方白鹳为例，以往这一物种在天津的居留类型是旅鸟，就是每年迁徙途中只在天津“打尖住店”。近年来，部分东方白鹳个体的居留类型从旅鸟变为夏候鸟，它们从行色匆匆的“背包客”，变身为落户繁育的“安居客”，天津已成为东方白鹳的“非传统”自然繁殖地。

　　另一方面的变化是部分“稀客”变“常客”。以国家一级重点保护物种白枕鹤为例，2020年以前，这一物种在天津七里海湿地迁徙季现身的次数很少，但从2020年至今，白枕鹤已连续4年在春秋迁徙季“歇脚”七里海湿地，昔日的“稀客”变身为现在的“常客”，天津七里海湿地成为白枕鹤“南来北往”路上相对比较稳定的迁徙停歇地之一。

　　“以上这两方面的变化，均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天津生态环境日趋向好。”赵大鹏说。

　　科学“护航”拓展新方向

　　候鸟迁徙的新变化，为天津生态向好提供了佐证，也为天津野生动物保护带来了新挑战。

　　“近年来，在市规划资源局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研究团队在采用传统经典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应用多项国际先进研究技术，开展相关保护研究工作，迎接新挑战、实现新突破。”赵大鹏说，“比如，对于‘旅鸟’变‘夏候鸟’、在天津落户繁育的东方白鹳，我们应用野生动物卫星追踪技术，首次为天津‘土生土长’的东方白鹳宝宝佩戴卫星追踪设备，开展科学监测，及时掌握其活动特点，为相关保护管理积累关键数据、提供决策依据，共同科学守护它们的‘成长之路’，这对东方白鹳‘非传统’自然繁殖地野生种群的保护具有积极意义。”

　　天津师范大学野生动物资源保护研究团队在候鸟保护研究中应用的新技术，不仅用于迎接新挑战，同时也用于拓展新方向。“例如，天津滨海滩涂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物种遗鸥的主要越冬地，以往的传统研究方法主要关注其种群数量及动态变化；我们研究团队综合应用非损伤取样技术、高通量测序技术、宏基因组技术等，在这一物种的保护研究中拓展新方向，即科学聚焦其‘食谱’内容，动态评估其健康水平。”赵大鹏说，当前研究发现，冬候鸟遗鸥在天津越冬时期主要取食鱼类、贝类等，其越冬后期肠道菌群的多样性和丰富度高于越冬前期，而肠道菌群的潜在致病性低于越冬前期，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天津作为候鸟栖息地的生态宜居。

　　候鸟迁徙之行，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它为生存所需，不乏艰辛，需要社会各方面更多关注。

　　为全力确保候鸟迁徙安全，天津市采取多项措施科学“护航”。市规划资源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今年以来，我市充分发挥三级林长和护林员作用，对候鸟集中的湿地、自然保护区等区域加强巡查巡护；开展“全面加强鸟类保护专项治理”专项行动，严厉打击非法猎捕、非法交易、非法食用候鸟等违法犯罪活动，及时清除非法猎捕工具，切实守护候鸟安全。与此同时，我市积极动员社会力量，大力宣传候鸟保护知识、理念和野生动物保护法律法规，不断提升公众爱鸟护鸟意识，营造全社会共同参与候鸟保护的和谐氛围，为推进天津生态文明建设、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添砖加瓦”。

　　本报江西永修电

　　记者手记

　　天津参加江西国际观鸟季到今年已是第三届。每次参会，我市都将近期救助的适合放归的候鸟运送到鄱阳湖观鸟季活动现场进行放归，让候鸟以最好的状态加入当地的群落，重回大自然。

　　这一天，也可以说是这些候鸟的节日。因为，从被放归的那一刻起，候鸟真正重新获得了自由，重新回到了属于它们的世界。笼箱被打开的一瞬间，它们有的振翅高飞，有的信步走出，有的可能还回头看上几眼放飞它们的人们，似乎是在表达某种谢意。鸟儿们回眸或飞旋在人们头顶上空的那一刻，作为一个见证者，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为它们高兴，为它们喝彩，为它们祝福……特别是这一届的观鸟季，东方白鹳和大天鹅走出笼箱后，没有立刻飞走，而是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看向放归它们的人们，并不住地点起了头，似乎是在用这种肢体动作对人们表示感谢。当大家都以为这个仪式过后，它们会转身奔向湿地，没想到的是，它们竟又停了下来，再次扇起翅膀，边扇边回头凝望，并不停地对空鸣叫……许久之后，才一边点头一边缓缓展翅飞向湖边……

　　那一刻，我的心破防了，眼眶湿了。我深深地感到，很多生物即使不属于同一类物种，心灵也是相通的！

　　近年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植人们心底，通过相关部门积极宣传和人们自身意识的增强，全社会对动植物的保护也逐步加强。我市对候鸟的异地放归活动已进行了多年，虽然每年放归的候鸟种类和数量不尽相同，但数字都呈现出逐年减少的趋势，其来源也从一定比例的罚没转变为大比例的救助。

　　人类仅仅是自然界中的普通一员，我们身边，无论哪种野生动物，都不仅是我们的邻居，更是大自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缺失了谁，都可能对自然、对我们的家园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救护一只或几只野生动物，看似是小事，但有时候，很少的一些个体可能就能撑起一个种群甚至一个物种的生存与延续。此行不仅是放归十几只候鸟，更是在保护我们及后世子孙赖以生存的家。

　　本报记者 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