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满庭芳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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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2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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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若增印象散记(图)
黄桂元

  知道吴若增,还是在1981年,天津作协的一次会员大会上。那时他应该有三十几岁,几分帅气,几分野性,几分沧桑,似乎还有几分不无刻意的忧伤和懒散,独自坐在会场一隅,即使默言不语,也能隐隐觉出他的某种孤傲。

  吴若增属羊,却全无温顺之态。年龄上他比我大一旬,应属老师辈分,我却对他从无那种长者的感觉。我的印象中,他的样貌仿佛凝固在了某个时代,没有太年轻过,性情也是以不变应万变,始终如一,天荒地老。

  1982年,我分到市委机关上班,还意外见到过几次吴若增。一次午餐时间,我在市委餐厅排队买饭,发觉窗口处有人吵架,声音越来越大,这种事在机关餐厅很少见到,我正在好奇,便见到吴若增端着饭盆儿从身边走过,眼神透着不屑,边走边回头,对着窗口方向念念叨叨奚落几句,一口浓浓的东北腔,如入无人之境。他家住在附近,那时还是单身,不愿意起火做饭,每日图省事来这里打饭。我猜想,可能是他不修边幅的松散做派与常见的机关工作人员形象有些出入,大师傅多问了两句,把他惹恼了。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妇女》杂志有位美女编辑来津组稿,邀约的名单里,我认识的人中有牛伯成、吴若增。日子定下,地点在牛伯成家附近的一个餐馆,我当时住在体北一区,与伯成家的三区相邻,在家门口就餐,自然乐得服从,谁想吴若增缺席了,他认为这个地点的选择对他有失尊重,直接拒绝。也确实,无论从年龄,从资历,从文学成就和影响力,吴若增大体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通常大家对他大都礼让三分。但通知已经发出去了,这次也只能如此。那一次吴若增的缺席,组稿成效自然打了折扣,那位美女编辑肯定心有不甘,至于后来是不是有过个别拜访,私下约稿,就不得而知了。

  吴若增的脸部轮廓见棱见角,线条鲜明,隐约有某种雕塑感,照片效果也容易上相,但他的内心却是个大顽童。他注视你的时候,不仅用眼睛,还用从不掩饰的自信表情。他的话语多含调侃,甚至嘲弄,绝不含蓄婉转,而是赤裸裸地直奔主题,笑骂随性。吴若增的样貌浑厚中不失俊朗,他对此亦很得意,珍爱有加。他的好友,不久前故去的诗人王向峰,曾数次对我描述吴若增有多“自恋”,那模样可爱兼可笑。有时候,他会揽镜自照,反复端详镜中的自己,发出由衷的赞叹。前面说过的那位美女编辑也披露,吴若增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中国文坛,像他这般帅气的男人,凤毛麟角。此中的真实性,我毫不怀疑。记忆中,一次我参加有吴若增在内的聚餐,亲耳听他提起一件事,那不久前见到他的东北老乡、风云一时的先锋小说家马原,他惊讶道,你的英俊与我有一比啊!有趣的是,马原也是一位以自信、自恋“著称”的作家,不知他是否同意吴若增关于“有一比”的那个结论。我也由此展开丰富的联想,两个“自恋”而有才的家伙碰到一起,该会是怎样一种趣味横生的场面。

  “文坛江湖”曾流传着吴若增的传说。他的日常着装从来是我行我素,不无古怪意味,一度他还以满脸大胡子示人,看上去举止粗犷,不拘小节,实际上他的内心极为敏感,且注重细节。谁都知道,午觉在他每天作息日程中是雷打不动的,不管对方多大来头,在这个时间拨进电话,打扰了他的酣睡,就如同触到了马蜂窝,一定会被狠狠地“蜇”一下。一通发作之后,以后彼此照常见面,聊东聊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些年,他的蔡庄系列小说《盲点》《翡翠烟嘴》等,在文坛已经小有影响。《脸皮招领启事》,也是他的绝活儿。长篇小说《离异》,琐琐碎碎的叙述中,交织着情感的风风雨雨、精神的轰轰烈烈,也是吴若增的独门绝技。上世纪80年代,天津小说界的领军人物,有蒋(子龙)、冯(骥才)、刘(航英,即航鹰)、吴(若增)之说,经过夏康达教授《天津四作家新论》的一番论证,算是坐实了这个说法。这几位确实代表了新时期天津文学成就的一段峰值。特别是他们皆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前半期,彼此年龄相近,蒋为1941年,冯为1942年,刘为1944年,吴为1943年,他们多以“独行侠”姿态出没,特色鲜明,习惯散养,各具辨识度。特别是吴若增,小说完全是野生路数,不合群,也不抱团。

  吴若增生于1943年,逝去是在2020年,77岁,这个时代,算是中寿。若说此生他还有什么缺憾,至少在我看来,以他的才华,本应写出更多的力作,尤其是他的随笔,性情中带有思辨色彩。他的作品色彩独异,与众不同。他的写作,即使在天津也远远谈不上多产,但他能保证的是,不会粗制滥造,拒绝应景,拒绝平庸,这是他一生的写作坚持。

  吴若增远行,这世界也少了一道独特的生命风景。朋友们突然发现,他在的时候,并没觉得日子有什么不同,而如今,一种虚空却是真真切切,永无填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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