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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月17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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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
修身养德的中正之道
王硕新

  孔子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中庸是儒家所追求与秉持的一种臻至完美的道德标准或行为规范。何谓中庸?《中庸》里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即是说喜怒哀乐四种情绪没有表现出来就是中,表现出来而能恰如其分就是和,中是天下之根本,和是万物运行的规律。我们与他人交往,经常会出现喜怒哀乐等情绪,这是人之常情,这些情绪既不能任由自己过度宣泄,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也不能委曲求全,将情绪完全隐藏起来。这需要掌握一个“度”,让自己的情绪有节制地表现出来,使之符合社会伦理规范和生活习俗,从而达到“和”的美好状态。“致中和”体现了自我监督、自我控制的目标,这也是自律的一种体现。所以中庸在道德修养上,强调的就是适度原则,要求人们为人处世始终保持不偏不倚、执中协同的态度和方法,避免“过”和“不及”。

  ◎ 叩其两端 执两用中

  避免“过”和“不及”

  孔子的弟子曾参小时候跟父亲到田里干活,不小心将一棵瓜秧铲断了,他的父亲脾气非常暴躁,看到后大怒,拿起一根大棒就朝他劈头盖脸打去。曾参经常听孔子讲孝,怕父亲打不到会更生气,就站着不动,等着挨打,结果一棒子下来,被打昏了过去。

  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很不高兴,曾参过来向老师解释,您不是教导我们为人子女要懂得孝吗?孔子说:你知道舜帝的故事吧?舜的父亲叫瞽叟,眼睛是瞎的。舜非常孝顺他的父亲,父亲要使唤他,他总是在旁边;但父亲想杀掉他时,他却每次都会想办法逃掉。父亲用小棍子打他,他就默默忍受,但用大棍子打他,他就会逃走。舜这样做的结果,使瞽叟没有犯下不行父道的罪责,而舜也没有丧失孝道。可你呢,父亲大发雷霆时,你宁死也不躲避,表面上像是尽了孝道,但万一你被打死了怎么办?不仅会给你父亲留下一辈子的痛苦和歉疚,而且会让父亲陷于杀子的不义之中。有哪一种行为比这更不孝呢?

  孔子不认为曾参在父亲打他时不躲避是一种孝,而是愚蠢,原因就在于他的行为不符合中庸之道。在孔子眼中,中庸的标准和要求是什么呢?

  《论语·子路》里有一段有趣的记载:有一位叶公对孔子说,我的家乡有个正直的人,他的父亲偷了人家的羊,他告发了父亲。孔子回答说,我家乡正直的人跟你讲的正直不一样,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正直就在其中了。在孔子看来,偷盗行为固然不对,但儿子揭发父亲同样有害,因为他伤及的是伦常大义,是血缘亲情,一个社会倘若因为大义灭亲而使亲情荡然无存,那是比违法更可怕的事。大义灭亲在今天也被视为一种美德,但孔子既没有肯定叶公的说法,也没否定他的说法,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视角。这里就体现了孔子中庸的思维方法:“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在面对问题时,首先让自己置于空洞无知的境地,即消解一己之偏、先入为主等影响,而尽可能向不同的场景、对象和观念保持开放的思维状态,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思考,并最终结合具体语境来做出“当是当非”的判断。所以中庸是一种无过、无不及的状态,践行它的关键,就在于“执两用中”,善于从事情的两端叩问得失,反对执一端、走异端,这样才能洞悉问题的全貌,找出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 与时偕行 君子时中

  贵在应时而动

  在历史上,叔孙通饱受争议,原因是他的善变。叔孙通来投奔刘邦时,穿着一套儒生的服装,信奉马上得天下的刘邦素来讨厌儒生,甚至还曾扯下儒生的帽子往里撒尿。叔孙通见状立刻脱下了儒服,改穿短衣,一副楚人的打扮。叔孙通给刘邦推荐了不少人才,但都是一些勇武的土匪强盗,而跟随他的一百多儒家弟子却一个也没受到推荐,这些人免不了在背后骂他。叔孙通听说后对他们说:“汉王现在正冒着枪林箭雨打天下,你们能去打仗吗?所以我现在只有先给他推荐那些能够冲锋陷阵、斩将拔旗的勇士。你们要等一等,我是不会忘了你们的。”

  刘邦称帝后,叔孙通被任命为博士,赐号为稷嗣君,负责制定礼仪。叔孙通到曲阜找了三十多个儒生参与此事,有两个儒生拒绝参加,还骂他说:“你所侍奉过的主子差不多有十个了吧,你都是靠着拍马屁博得主子的宠爱,现在天下才刚刚安宁,死的还没有埋葬,伤的还没有恢复,你就又闹着制订什么礼乐。礼乐制度的建立那是行善积德百年以后才能考虑的事情,你的行为不合于古人,你自己去吧,别玷污了我们!”叔孙通笑道:“你们真是鄙陋的儒生啊,一点也不懂时世的变化。”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朝廷按照叔孙通所制定的礼仪举行朝会,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喧哗失礼,刘邦惊喜地说:“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做皇帝的尊贵。”封叔孙通为太常,赐黄金五百斤。叔孙通借机推荐了那些跟随他的弟子,使这些人都当上了郎官。儒生们都高兴地说:“叔孙通可真是个圣人,能把握住形势的需要。”

  司马迁称赞叔孙通:“大直若诎,道固委蛇,盖谓是乎?”意思是说,最正直的人外表反似委曲随和,事理本来就是曲折向前的。孔子认为“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即是说,君子不违反中庸之道,时常将事情做得恰到好处,而小人则相反。“时”是孔子中庸思想的重要内容,时间是不断流逝的,而世间万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是不断变化的,这就要求我们处世也不能拘泥于原地,而应该像中庸所要求的那样做到“时中”,即随时以处中、与时偕行。

  孔子针对君子人格的修养过程还提出过“三戒”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之所以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提出不同的修养重点,是由人在不同阶段的生理和心理特点决定的,是应时的结果,也是最符合客观实际的。而一个人参政与否也是一样,要根据当时的政治环境,即“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换句话说,孔子既非毫无原则地参与政治生活,即所谓的“知其不可而为之”,也绝无厌世离俗的超脱之想,而只是讲究应时而变、无可无不可。

  孟子对孔子的“时中”思想极为推崇,他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意思说,伯夷之所以为圣人,在于他的为人清廉,气节清高;伊尹之所以为圣人,在于他胜任工作,负责担当;柳下惠之所以为圣人,在于他随和平易,与任何人相处都不会受不良的影响;孔子之所以为圣人,是在于他能审时度势,顺应时势。古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正是一种中庸思想的反映,它要求我们做事不拘泥,能根据时势的变化而变通,这对我们更好地适应社会、并相机积极参与和改造社会是十分有借鉴意义的。

  ◎ 通权达变 灵活执中

  力戒食古不化

  阳货在鲁国专权,想拉拢孔子出来做官,可孔子认为阳货是“乱臣贼子”,是不相与谋的人,所以一直避而不见。阳货便趁孔子不在家,给他送去了一头烤乳猪。按当时的礼制,“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士收了大夫的礼,要去人家回礼。孔子是礼制的倡导者和维护者,这个礼是不能不回的,不过他也令弟子打听到阳货不在家时,才动身去拜访。然而很不幸,在回家的路上,恰巧遇到了阳货。阳货坐在车上,傲慢地招呼孔子说:“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孔子没办法,只好近前。阳货问道:“把自己的才华隐藏起来,不为国家所用,这可以称是仁吗?”孔子说:“不能。”阳货又问:“想做大事却总是不去把握机遇,能叫做明智吗?”孔子说:“不能。”阳货说:“时光一天一天地消逝,岁月不等人啊。”孔子说:“好吧,我将要去做官了。”答应了阳货的要求,孔子才得以脱身。然而孔子虽然答应出来做官,却没说什么时候出来做官,所以他施展了“拖”字诀,直到阳货逃亡晋国,他才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出仕做官,并且当上了鲁国的最高司法长官──大司寇。

  这就是有名的“孔子见阳货”的故事,充分体现了中庸里的“经权”思想。不与政见不同的人合作,不助纣为虐是“经”,即原则,趁阳货不在家去回礼、在路上被截住也恭敬应答、答应了出来做官却玩起了时间差,这些则是“权”。孔子教育弟子“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但又说“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不讲条件的“言必信,行必果”是浅薄固执的小人行径。

  孟子也很重视中庸里“权”的思想,认为“权,然后知轻重”,强调“执中无权,犹执一也”。他举例说:“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面对溺水的嫂子,还一味地死守礼制,就是“执中无权”,不知权变,就是食古不化的教条主义。中庸主张执中,就是提倡权变,即不故步自封、固执己见、自以为是,而是依据时空、事情、对象的不同灵活权变,不拘泥于原则,不墨守教条,合情合理地处理问题。执中的本质要求,就是将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的“权变”思维,它是儒家中庸思想的主宰和灵魂。

  ◎ 唯义是从 适度适中

  做到和而不同

  周襄王二十四年(公元前628年),秦穆公命孟明视为主帅,带领军队偷袭郑国。郑国商人弦高、蹇他经常到东周首都洛邑(今河南洛阳)贩牛,有一次在路上碰到了秦军。弦高和蹇他商量说:“看秦军的势头,八成是打算袭击我们郑国。凡是要偷袭别人,一定是趁人没有防备。如果我们表示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们一定不敢前进。”于是弦高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回国送信,一边迎上秦军,献上4张熟牛皮和12头肥牛,假托奉了郑国国君的命令来慰问。弦高走后,孟明视对他手下说:“郑国有了准备,偷袭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们还是回国吧。”郑国国君闻知此事后,以保全国家的大功重赏弦高,不料弦高却拒绝说:“因为欺骗而得到赏赐,郑国的信誉就会受损;要是国家没有了信誉,风气就败坏了。为了奖赏一个人而败坏国家的风气,讲仁德的人不会这样做;由于违背信誉而被奖励,重道义的人不会接受。”说完,弦高便举家迁居到东方边远地区,终生都没有回来。

  弦高因智退秦军而受到奖励时,面临两难的选择,最终他拒绝了利益而选择了道义。孔子讲中庸,提倡权变,但他反对无原则的变通,因此提出了变通所应依据的标准,那就是义。

  什么是义?《中庸》讲:“义者,宜也。”所谓义,就是适宜。朱熹解释为:“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就是做事遵循内心的道德约束,去做应该做的,就是“义”。所以,“义”作为一种价值范畴,就成为人们处事时的取舍标准,才有了“见得思义”“义然后取”“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能达到这样标准的人,就可以称得上高尚的人。

  孟子也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也就是说,只有外在的“礼”以内在的“义”为根本,事情才可达到适宜的最佳状态或程度。与义的标准相对应,孔子最反感的就是“乡愿”,认为“乡愿,德之贼也”。乡愿就是貌似忠厚的老好人,他们无原则、无观点、无是非,阿世媚俗,曲意奉承,沽名钓誉,看似忠信,行似廉洁,实际上是道德的破坏者。总之,中庸强调“君子和而不同”,即与人和睦地相处,但不随便附和。只有明礼知义、坚持标准、紧守原则,才能真正把握好分寸,做到适中、适度,凡事恰到好处。

  中庸思想既是道德理念,也是修养方法。它所提出的用中、时中、执中、和中等方法论,以“中”为基础,以“和”为目标,对于我们处理人与自身、人与他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方面提供了重要的指导。中庸无论作为一种价值理念、道德情操,还是作为一种处世方法、思维方式,对于我们修身养德、提升素质,无疑都具有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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