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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01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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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恒波 题图 张宇尘

  童年时,正赶上动乱年代,校园里很快不正经上课了,到处一片萧瑟。但大自然里的树木和花草,仍快乐地生长着,年复一年,依然故我。 

  我喜欢到离家不远的山里拾柴火、挖野菜。童年的我没有多少书读,也不大喜欢读,我喜欢读的也读得最多的,就是山里那一株株叫得出名,或至今也叫不出名的树木。 

  树站着,你也站着,你和树完全可以做平等的交流和沟通。有时我长时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株小树,看叶片在舒展、枝干在延伸。树的美丽匀称的形象,构成了我对自然界最初的认识。 

  树和人类的生活是无法分开的,其实任何动物对自然或者说对树木,都有着强烈的依赖性。记得电视里有个节目叫《动物世界》,各种各样的动物在解说者娓娓动听的介绍下,纷纷出场,动物各异,但背景几乎都是相同的,永远也离不开森林和树木。 

  小学的时候,为了回答“树木的用途”这道题,我曾认真地观察过我们的教室。那教室的座基是石头的,上面是砖,除此之外,房梁、门框、门槛、窗架,以至里面的桌椅、黑板,都属于树木的家族。记得当时我还回答说,我们小学文艺宣传队使用的二胡、竹笛、扬琴、小鼓等乐器,都和树木有联系,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树木被聪明的人类加工成各种几何体形状,默默地在各自的位置上做着什么,树的这种奉献精神,一直为我钦佩和敬仰。 

  当然,树木的用途,天宽地广,就是树的礼赞,也可以写许多许多的文章。可是关于树倒下来以后的位置,我思维的焦距总集中在一个难忘的门槛上。 

  那是前些年,我到一个偏远的山村小学,小学的教室很旧、很破了,一如我童年时读书的课堂。看看房顶,看看后墙,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那个被磨得变细变亮的门槛上。那门槛有一米来长,硬木所做,经过岁月的磨蚀,两头略留本色,中间细细如弓,阳光下闪着油黑的光芒,像个结实的车轴。有了它,才有了门的张张合合,才有了人们的出出进进。 

  多少年前,这门槛就是一棵树,或者说是树的一个部分,它曾经扎根在一方黄土,伸出树叶的手承接着雨露和阳光的恩泽,它的肩头也落过小鸟儿,它的花朵也引来过蜜蜂。 

  命运没有把它雕成观音,接受人们的礼拜,也没有把它变成某种乐器而终生歌唱。是的,命运就是这样,如果当初把它安在船上,它就会周游四海,把它扔进炉膛,它只能化作一缕青烟。这里有必要说一句,与我同行的对木匠之道颇有见解的人告诉我,这个门槛是个很不错的柞木,从边上的花纹就能看出来。

  而这棵曾经是树的柞木,就这样默默地躺在这偏远的山村教室,变作门槛,和门进行着永无休止的对话,让那些牙牙学语的山村孩子,用布鞋用胶鞋用带茧的脚丫,也用衣裳、用细嫩的身体,经年累月地摩擦着它,它才能像今天这样,终于闪耀着特有的光芒。 

  从树到门槛,是一种生命向另一种生命的过渡,从长方形带着棱角的门槛,到边宽间窄闪着油光的过程,怎么说都是充满着哲学和诗的意味的。 

  我想若干年后,我眼前的这些农村孩子,如果其中有一个,在大山之外衣锦还乡,用苍老的手再次抚摸这个门槛,该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或许今天那个学校早已翻修重建了,我甚至想,如果学校的老校长对大家说:“这个老房子该扒掉了,同学们看一看还有什么东西要留下来做一个纪念的?”会不会有人想到把那个磨成细轴似的门槛留下来呢。那个脏乎乎的门槛,或许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它,它在拆房子的那天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或者被人扔进灶膛里烧火了,或许被谁无意丢进了垃圾坑里。门槛,当然不会有一句怨言,它活着和死的时候的唯一语言,就是沉默。 

  沉默,这是它最高尚和高贵的姿态。其实,这个门槛即使摆在国家的哪一级教育历史博物馆里,也会让它生辉添色的。 

  所以,那次短暂的山村之行,几乎一切都忘记了,可那个门槛仍在我的记忆中闪光。它让我想起树,想起树木对人的命运,或者说人对树木的命运的参与,有时比玄机还要魔幻和奥妙。 我想不出更深更远的道理了,但我还知道:无论是大树,还是小树,站着的或是倒下的,做栋梁的或是做门槛的,都是这个世界上的财富。 题图 张宇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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