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本义是和着琴瑟的声音来咏诗。清代“桐城派”代表作家刘大櫆说,“弦歌以和其心,诵读以探其义”。传统经典的诗性特征,常和我们的内心情感和谐相应,反复吟诵可以寻得此中真意。作者祁智深谙刘大櫆这句话的精髓,并将他的阅读心得累积成《弦歌》一书。
他时常读《诗经》,纯粹是因为喜欢。读《诗经》时,他的内心感到平静,并非是固于一隅、陷于一井那样的沉寂,而是置身于浩瀚苍穹、辽阔大地那般的安宁。即使只读几个字,神思就会飞跃,穿透时空,落于几千年之外的水边、岸上、田间、雨中。他看到了《诗经》的语词,虽简单却婉转,虽质朴却灵动,无邪而多姿,轻灵而美好,端庄而神气,体现了一种包容四海八荒的从容与宽裕。他从《诗经》中读到了四季轮回,看到了先民们的劳动与生活、生存与繁衍、辛苦与欢愉,生活周而复始,川流不息。
他还非常喜欢远古神话、志怪小说。在《山海经》《淮南子》《搜神记》等诸多传统经典中,在想象奇崛、气势如虹的字里行间,他读出了挺拔和精神。他一次又一次在远古神话的字里行间游走,面对毫无烟火气、纯净的文字,就像面对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眼睛。他认为远古神话绝不是孤立的单篇,而是字字关照、句句相应、篇篇联盟、一脉相承。它有宏大叙事的格局,有巧妙的切入,每篇寥寥数语,却藏着鸿篇巨制的气派,随时喷薄而出。
他从众多写诗词的英雄中,写诗歌的帝王里,发现了一生只有一首诗歌,一首诗歌就能传遍天下、感动世代的人物──项羽和刘邦。他遍寻《史记·项羽本纪》和《史记·高祖本纪》,仿若目睹了两位英雄从并肩作战,到分道扬镳,直至必须你死我活,历史之履才能踏步向前的全过程。悲个人的《亥下歌》和悲江山的《大风歌》,在他的眼里,异曲同工,彼此共存。他从曹操浪漫又基于现实,跳跃又起于坚实,空灵又生于扎实,简约又出于厚实的《观沧海》和《龟虽寿》中,看到了身处同时代的洪荒背景下,一位卓越的文学家和政治家的雄才大略。
他在寒山寺的钟声之外,读到了非比寻常的离愁与乡愁。因安史之乱南渡避祸的张继,前途渺茫的漂泊,有家难回的流浪,朝不保夕的偷生,让他的愁似寒霜,让他的无眠似不倒的枫树、不灭的渔火,在《枫桥夜泊》里成为永恒。怪不得相差3岁又是同乡的杜甫,如新闻记者一般,写下了《潼关吏》《石壕吏》《新安吏》,还一并写下了《新婚别》《无家别》《垂老别》。
他仿若亲临会稽兰亭,与41名全国名流聚会。这里山水清幽、风景秀丽,可以谈玄论道,放浪形骸,也可以“曲水流觞”。当天王羲之为集结37首诗而成的《兰亭集》作序,醉眼迷离,取鼠须笔,一气呵成,文书双璧,空前绝后,无人能再有这一气势。他在《弦歌》里发问:“没有了那时代,没有了那性情,没有了那名流,没有了王羲之,又怎么会有那永和九年?”
传统经典在作者的眼里,鲜活而饱满,生动又真实。“先辈的观想,瞬间和我呼应。思接千载,彼此融通。”我们的声音和感受,经典早就帮我们说了出来。在作者的笔下,经典仿若有了新的生命力,拓展了我们对经典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