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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先生诞辰110周年
(1913.5.11——202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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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2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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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先生诞辰110周年
(1913.5.11──2023.5.11)
近期孙犁研究中的史料建设(图)
刘卫东 题图 张宇尘

  学术研究的增长点,与新发现的史料的质量、数量密切相关。因此,在研究“范式”相对稳定的背景下,史料挖掘、整理工作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正如胡适在《治学的方法与材料》中所说,“史家没有史料,便没有历史”。近期孙犁研究较为活跃,引人瞩目,原因是,孙犁创作与“现代中国”的很多问题复杂缠绕,有待厘清,吸引很多学者著文阐释。与此同时,史料建设方面也出现了很多新成果,是孙犁研究的重大发展,可圈可点。

  一

  2022年7月,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纪念丛书“我与孙犁”,共五册,分别为肖复兴的《清风犁破三千纸》、冉淮舟的《欣慰的回顾》、谢大光的《孙犁教我当编辑》、卫建民的《耕堂闻见集》、宋曙光的《忆前辈孙犁》。出版这套丛书的目的就是为了纪念孙犁,正如策划者宋曙光在总序中所说:“孙犁先生去世二十周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应该编出一部重头的、具有纪念意义的大书。”统观五册,丛书集回忆、史料、研究于一体,不仅有基于感情的纪念意义,对于孙犁研究来说,还有相当高的史料建设意义。

  “我与孙犁”丛书的特点极为鲜明:

  一、保留着人际交流的“体验感”。丛书的五位作者大都与孙犁相识,因此,回忆从体验出发,言之有物,可信度很高。从他们的视角,可见孙犁的居住环境、行止坐卧、音容笑貌。如宋曙光在《忆前辈孙犁》中,讲到自己去为晚年的孙犁理发:“理完了,孙犁就抢先拿起扫帚,扫地上的头发楂儿,我怎么说让我来扫,他都执意不肯。”谢大光在《孙犁印象记》一篇中回忆,孙犁“不善言谈”,但“声音却浑厚、洪亮,显得底气很足”,原因是,孙犁在抗战期间教书时,“操场上搭起一个大席棚,可坐五百学生”,“讲课必须大声喊叫,而且一节课就是三个小时。这就像戏曲演员天天吊嗓子一样,自然练出了一副好嗓门”。

  二、披露了诸多孙犁的“集外文”。丛书中,大量材料都是孙犁文集外的文字,没有面世或很少得到关注。卫建民的《孙犁致卫建民信62封》、肖复兴的《我和孙犁先生的通信》(1993.3—1995.8)公布的信件,很多不见于孙犁文集,是晚年孙犁研究的重要资料。结合《孙犁文集》(2013年百花文艺出版社)的其他书信,可知孙犁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个书信书写的高潮时期。他足不出户,却写了很多信给年轻朋友,与他们交流生活、读书,坦诚真挚,形成与外界联系的重要通道。这一点,此前学者关注不够。

  三、形成合力,建构了晚年孙犁与年轻朋友的情感、学术共同体。丛书体现出孙犁研究的传承意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孙犁崇尚“人淡如菊”,虽未有立派之意,却始终感染着周围的青年,这是纯粹的文学之力,正如冉淮舟在“后记”中,回忆《铁木前传》的出版:“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六十多年前我在南开大学中文系学习时,到天津百货大楼对面的和平路新华书店,花二角六分钱买下这本书的喜悦情景。”

  就孙犁研究而言,“我与孙犁”丛书堪称史料富矿,价值重大。首先,丛书完成了策划的初衷,即纪念孙犁去世二十周年,同时,也为孙犁研究提供了一批新鲜、可信的材料。由此,孙犁晚年的交游、生活,呈现出更为丰富的面貌。目前,晚年孙犁是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且有一定争议。孙犁晚年心态,不仅是传记研究的对象,也包含着深刻的生命诗学内容。探讨这一问题不是本文任务,但笔者想指出,“我与孙犁”丛书中的材料,相当程度上,将拓展、改写关于孙犁晚年的讨论。其次,考虑到曾经与孙犁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员将逐渐减少,这批材料还有很强的“存档”性质,非常及时。

  二

  在作家研究中,传记、年谱一向是非常重要的史料建设工作。尤其是年谱,要求对作家全面掌握,需要投入很多精力。此前,关于孙犁生平研究的资料,基本来自他自己编写的《善阗室纪年》摘抄。一是比较简略,短短数页;二是不全,截止到1949年。另外,坊间还有郭志刚、章无忌的《孙犁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管蠡的《孙犁传》(北岳文艺出版社1986年第1版),各有特色。但是,更具史料价值的年谱一直没有出现,是一个缺憾。

  2022年,段华编著的《孙犁年谱》在人民出版社出版。参阅最新发现的史料,是《孙犁年谱》的特点之一。如1959年1月致康濯信,不见于《孙犁文集》,为2019年颜建华、黄远发披露。《孙犁年谱》参阅了最新成果。信中,孙犁抄录了“病中偶尔为之”的两首旧体诗,自称“多不健康,亦不协音律”。其一为:“高楼空自赋去归,小园春色意迷离。少女蹀躞花径过,黄蜂误向头上飞。”其二为:“削岩独面海潮来,天地盈亏信有时。金刚譬说如梦幻,此情只应浮鸟知。”可见孙犁当时的心境和旧体诗功底。对以往信息进行辨析,是《孙犁年谱》的特点之二。如1927年,孙犁入育德中学时间问题。《孙犁年谱》说:“孙犁回忆文章及其他研究文章说孙犁是1926年入学,不确,据《育德同学录》,孙犁系1927年8月入学。”通过确凿史料,明确解决了此前模糊的问题。站在研究者视角,对年谱涉及问题做出综合处理,是《孙犁年谱》的特点之三。《孙犁年谱》带有很强的研究性。如孙犁第一篇小说《自杀》,发表于《育德月刊》1929年第1卷第10期。此条之下,年谱作了“按”,交代了孙犁谈这篇小说的情况、《育德月刊》出版的情况,以及现存《育德月刊》的保留情况(共27期,订成5个合订本,保存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该条又说明,小说重刊于《天津日报》2013年12月12日。这样,对不见于《孙犁文集》的小说的来龙去脉,作了清楚的说明,读者一目了然。

  作者的投入精神和认真态度,保证了年谱的质量。段华在后记中说,年谱是多年积累的结果,“弄到手的资料,我都按年月日顺序排列下来”,“不知不觉间”,“30多个春夏秋冬,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从青年进入了中年,两鬓已然花白”。另外,也离不开孙犁的帮助、指导。查《孙犁全集》书信卷,段华和孙犁从1987年开始通信,延续到1995年,保留了十多通。段华说,他是抱着“为孙犁先生做点事”的想法,坚持下来的。

  笔者在阅读中发现,《孙犁年谱》中也存在某些小的讹误。不过,相对于庞大的信息而言,个别瑕疵在所难免,可以理解,年谱工作本来就是“无休止”的。它是孙犁第一部年谱,填补了研究空白,再加上建立在翔实和严谨上的史料贡献,堪称意义重大了。

  三

  史料往往比较琐碎,因此,爬梳文献、发掘钩沉,是史料建设的常态。在笔者的视野中,王端阳、冉淮舟辑录的《我与孙犁四十年──王林日记中的孙犁》,于2019在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提供了很多信息,是一部有独特价值的著作,也具有史料研究的方法论意义。

  王林出生于1909年,河北衡水人,与孙犁年纪相仿,还是同乡。他们的经历也有相似之处,抗战后都在冀中从事文艺工作,1949年后同时来到天津。孙犁与王林是战友、文友,经常讨论写作问题,相互写过评论对方的文章,保持了四十年的友谊。王林代表作是《幽僻的陈庄》《腹地》等,2009年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了七卷本《王林文集》。除此之外,王林非常勤奋,几十年如一日写日记,经整理,大约300余万字。因此,王林日记中,孙犁被提及就是很正常的事了。《我与孙犁四十年──王林日记中的孙犁》,正是从王林体量巨大的日记中辑录出来的。

  该作具有独特的看点。一、第三者视角中的细节。《我与孙犁四十年》对于孙犁研究来说,提供了另一种视角。王林日记最早提及孙犁是1938年,最后是1984年,如此长时间(46年)内,王林从自己视角,记录了很多关于孙犁的细节。如1945年12月2日记:“孙犁从延安回来了!不但他父母妻子激动得抱头大哭,连我激动得一时什么也干不下去。”抗战后,孙犁家人团聚的场面和战友的心情,无意间被记录下来,体现在细节中。1949年1月21日记:“今上午启程,午间一二时到天津日报社。进入津市前,外围尚有地雷没有启完,西北城角街上热闹得很,小摊在马路上乱卖,电车行驶都很不容易。”孙犁跟王林说,他是1月15日进津的,“道路更拥挤”,“从西沽挤到报社,几乎走了五个钟头”。天津解放初期的情况,如在眼前。这些细节,生动鲜活,具有穿越岁月的力量。二、“生活流”记录带来的“信息仓”。王林写作日记的时候,把看到、听到、想到的随手记录,没有忌讳,因此,他的日记是自我抒发型的,对孙犁描述、评价未做任何加工,具有“毛茸茸”的生活感。如1950年1月15日记录,有人请茅盾点评作家,茅盾首先列举孙犁、李季,接着说,“当然还有赵树理”,后来才添上“老作家丁玲”。类似的记叙,如同一个“信息仓”,原原本本,读者可自取感兴趣的部分。

  对于孙犁研究而言,王林日记还有“背景”的作用。王林日记事无巨细,卷帙浩繁,当然有更多内容是无关孙犁的。《我与孙犁四十年》中的材料,辑录的是关于孙犁的内容,由于王林与孙犁有很多交集,尤其在抗战、新中国成立后的各个阶段,因此,从孙犁研究视角看,无关孙犁的部分其实是一个宏大“背景”。

  目前,王林日记的一部分《抗战日记》已经出版(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十七年”日记的节选也曾连载于《新文学史料》,其他时期的日记正在整理、出版中。在这个“背景”中,可以更为准确地厘清孙犁一生的文学追求和文学史意义。

  四

  近年来,孙犁研究在史料建设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绩。因篇幅所限,笔者只能选择印象较深者略谈,其他未能提及的,还有苗雨时、许振东主编的《荷花淀派研究资料汇编》(花山文艺出版社2021年版)等,或另文备述。还需一提的是,不是所有的“新史料”都可以被采信。比如,有的作者打着“回忆孙犁”的幌子,谬托知己,有“孙犁曾赴杭州”一说。对于此类史实,要加以辨析,谨慎使用,有必要时也应驳斥,以正视听。

  孙犁希望自己的文字“收之箱底,愿人我均遗忘之”(《书衣文录》),但随时代变迁,魅力不减反增,如贾平凹在《孙犁的意义》中说,“孙犁是一面古镜,越打磨越亮”。由是可知,孙犁尚待研究之处甚多,史料建设也未有穷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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