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光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初三。
很多的地方传说正月初三是“老鼠娶亲”的日子,所以要早早就关灯睡觉,别吓坏了那些鼠辈。黑灯瞎火的,让它娶亲娶不成,省得繁殖那么快。还要在屋子角落故意放一些粮食给老鼠吃,意思是人要给老鼠也留饭。还有一种说法,初三是“赤狗日”,赤狗是个凶神,脾气很大,初三不要出门,冲撞了不吉利。这天还要“贴赤口”,就是在门顶上贴上红纸条辟邪,这天不拜年,因为容易和别人口角。初三是谷日,为了敬天,初三这天不吃大米;初三是“羊日”,是宋朝的天庆节,要做卫生,要烧门神纸,有繁多的不同讲究。 但,这些讲究和传说,现在都看不见了。一旦到初三这天,好像就剩下“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
饺子和面显然吃的机会更多,而且南方人北方人都知道。这里所说的合子,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为何物。合子也是像水饺那样,水灵灵煮出来的。合子和现在饭馆儿里经常能够点到的素合子当然不一样,素合子是用饼铛烙制出来的,其实是馅饼的变种,皮薄馅大,一般是半圆的形状,包有花边儿。因为馅料主要以韭菜鸡蛋为主,并因为韭菜味道太冲,因而被调侃地直接叫做“韭菜合子”。
北方面食的种类,仅就带馅儿的这一类,就有很多不同的分支。素合子和合子是烙和煮的区别,素合子和馅饼是大小和形状的区别。至少还有烧卖、锅贴、蒸饺、煎饺、回头等等不同的近亲,或者是制作工艺不同,或者是形状不一样,都是北方人日常所吃,也都是人间美味。
而合子,其实就是饺子的一种衍生食物。用两张饺子皮,上下结构地把饺子馅儿包起来,也是放在锅里煮的一种特殊样子的水饺。饺子皮是圆形的,上下两张贴合不破坏饺子皮的形状,还是圆的,代表团圆。合又谐音“和”,所以又有和美、和气生财的意思。也有手巧的人把合子的款式做得更新颖一点儿,在圆形的饺子边上加上花边,煮熟了的合子花边不变,口感却好像都不一样了,显得更有咬劲儿似的。
很多人表示还是喜欢吃饺子而不喜欢吃合子,因为饺子是用一张饺子皮,而合子是用了两张,面多馅少,“不够咸”。饺子的形状像个小元宝,小巧玲珑的,这也直接造成了饺子和合子的口感不同。过去吃饺子,讲究一口一个,不仅觉得这样好吃,甚至觉得是体面人才这样吃。而合子是圆形的,一口一个那要多大的嘴呀!所以要换一口气,先把合子咬破,把热气放出来,再接着吃。这可就打破了节奏了,很多人吃饺子,就喜欢吃“烫嘴烫心”的。何谓烫嘴?就是热饺子进了口,哪怕再烫,就算把口腔黏膜都烫出泡来,也要这个劲头儿,所以绝对不能换气几口吃掉,必须一口,在嘴里乾坤辗转腾挪,饺子进去绝不出来,乃为一乐。何谓烫心?所谓口腹之欲,美味不只是在舌尖,也在喉咙和肚子,将饺子囫囵吞下,顺着喉咙到肚子,那种在肚子里的热烘烘的感觉很是满足,就算“烫心”也值了。看来天下事成,都有门道儿,美食除了火候和工艺,形状不同都有大不同。
过去天津过年期间,吃合子的机会非常多,不仅仅是初三,凡是有八的日子,初八、十八、二十八都吃合子,叫“合子加八,越吃越发”,初九、十九、二十九也吃合子,叫“合子加九,越吃越有”。初七也吃合子,“合子加七”后面半句“越吃越……”却没有听人说过。初十、十一吃合子,叫“合子拐弯儿”。现在人们都忙,吃的食品也丰富得多。很多人忙得定个速冻饺子就过年了,而如果有闲,那既然可以选择的那么多,又何必老是吃合子呢,初三再吃一顿合子也就可以了,谁还记得住初七初八初九吃合子呢?
说是“初三合子往家转”,其实年三十儿的晚上家家包饺子的时候,都会包合子。和口感无关,和面多还是馅多也无关,用两张饺子皮包在一起的合子,寓意“合(阖)家欢乐”“和和美美”。
锅里煮合子,随着水温升腾,合子在锅里确实是旋转的,是为“往家转”,而“转”谐音赚钱的赚,也是一种美好的向往,发财致富当然是好事,包合子,希望金银财宝都往家转(赚)。当然,奋斗了多年的人们发现,赚钱重要,而更重要的,还是阖家欢乐这件事本身。赚钱的过程和结果可能获得阖家欢乐,而阖家欢乐的境遇也很可能和赚钱无关,这是人生最高追求,用赚来的钱买,也未必买得到。
吃了初三合子往家转,就可以吃初四的烙饼炒鸡蛋了。我已经想不起来初三当天吃合子的场面了,也想不起来那么多美食还吃不了要剩下乃至扔掉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烙饼,还要炒鸡蛋,但我确信这些美好的过程都发生过,幸福有时就是这么糊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