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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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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动轮椅载我行(图)
高 淳 题图 张宇尘

  可能是我从来不会走路的缘故吧,我从小就不记路,也毫不在意交通法规。道路和交通与每个人的日常都密切相关,但于我这个一生寸步难行的人而言,却似乎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云端之物。小时候,父亲用三轮车载着我,汗流浃背地辛苦穿行在大街小巷;后来,父亲有了小汽车,我每次腹痛如绞时,他都得艰难地把我抱进小汽车,然后忧心忡忡地开车送我去医院挂止痛针;平时,我若安好,父亲和母亲又会把我抱上一辆简便的普通轮椅,由他俩交替推行,带我去家附近的一些地方转转,看看月季绽放、看看樱花凋落,耳闻目睹四季沧桑。说到底,从来都是父母在载着我、推着我出行,由他们记着道路,也由他们小心着交通安全,而我,则全然无需在乎这些事情。瘫痪让我从小丧失了行走的功能,所以从此,脚下路便是天上路,人间道不是我之道。这也是无奈之事。

  然而,时代一直在蓬勃发展,科技始终在更新生活。越来越多的科技产品,在不断方便着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当然也在方便着残疾人的日常生活。2020年的7月,我在网上花了大概有六七千元,给自己买了一辆多功能电动轮椅。这辆电动轮椅的购买,于我而言真是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因为这就意味着从此我能自己“开车”了。我的身体情况特殊,所以要买到一辆合适的轮椅也确实不易,我在网上千挑万选、货比三家,才最终买到了这辆电动轮椅,这辆电动轮椅到家后,我试坐了一番,发现脚踏板不合适,还让厂家给我换了脚踏板,又经过父亲一番装卸调试,最后才定型成我如今所坐的这辆轮椅的样子。所以,对于这辆电动轮椅我很是珍惜。

  这辆电动轮椅一到家,我就试着在书房里小幅度地开动它。它的操作很简单,只要用两根手指推动右边扶手上的一个控制杆就行,前进后退、左右转弯,全凭个人的操作技巧而定,就像“开车”一样。这种能够自由地前进后退、左右转弯的体验,对我来说是全新的、从未尝试过的。要知道,我这辈子从未自由地往前走过一步。所以,坐在这辆电动轮椅上的我,真是高兴得乐不可支。我体验到了自由前进的感觉。自由地往前走一步,对平常人来说是微不足道,而对我而言,却是远在天际的幻觉。

  在家里略微地掌握了这辆电动轮椅的操作方法以后,父亲便带我去小区的空地上“练车”。我右手捏着轮椅控制杆,左手握着蓝牙遥控器,双手配合着操纵轮椅的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那种难以言表的得到自由的快乐,充斥了我的心间,我像一个幼稚的孩童一样,在用自由的机器,来体验做人最基本的快慰。我的喜笑颜开,也是父母的欣慰与欢乐。

  驾驶电动轮椅和驾驶其他车辆一样,光会操作还不行,还得熟能生巧,要有操作的感觉和技巧。我的这辆电动轮椅,速度有五个档位,我总喜欢开到最快,而父亲总是叫我“开慢一点,你开慢一点”,我开得快了,他就着急,总怕我撞到别人,或是别人撞到我。父母应该是更怕别人会撞到我吧,电动轮椅撞不坏汽车,但汽车能撞烂电动轮椅。

  有了电动轮椅以后,我就也得记路了,我就也得注意交通安全了,就像咿呀学语的小孩子,离开了父母可靠的搀扶以后,得自己学会怎样去走路了。于是我就学会了开轮椅要多看路面有无坑洼和鸟屎,转弯时要减速且看看有无车辆行人,和汽车相遇时要赶紧往后并往侧面避让,等等。但是无论我怎样吹牛,说我有多么会开轮椅,父母都总是不放心我的,和父母一起出去时,他们总是跟在我轮椅后面,不时叮嘱我“小心、小心”。转弯时,父亲总把手搭在我的轮椅上,怕我操作失控,他好抓住轮椅。而我总是开得无忧无虑,宛如出笼小鸟,天真而渴望阳光、自由,那种心情真好。

  遇上无人的开阔地,我还是会把轮椅调到最高速,在无人处自由奔驰、转圈,风驰电掣,有如狂放不羁的傻狗。我在空地上快速地行驶,体验小跑的感觉,我逆着风,在风中渴望自由。我终生都不能走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做再多徒劳的反抗也无益,医学也治不好我,对于这份无奈,我也只能坦然接受,所以如今我能开着电动轮椅自己转转,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它让我拟真地体验到了一些自由走路的感觉,也减少了一些父母推我出行的劳力,确实方便了我的生活。

  当然,我的手指能力也不足以支持我长途行驶,若遇突发路况,可能我也应付不了,所以我每次出行,也还是和父母一起相伴着,我知道他们心里也是不可能放心得下我的。我的父母亲待我很好,他们可能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会一直待我好的人。小时候,我常觉得自己是温室里的花朵,一直在被父母小心呵护,如今人到中年,经历了许多苦难,我才明白,我能一直被父母像养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地养着,这是一份多大的幸福。对于自由、对于明天,我也曾有过很多高飞的梦想,但是如今,我也只想知足常乐,就像这辆电动轮椅所能给我的一样,它给不了我真正的行走自由,但是,却能让我在小区花园里随心地徜徉一段路。只愿我还能多和父母过上若干年健康快乐的日子,让电动轮椅再多载着我去一些美好的地方看看风景。人生,吉莫吉于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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