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雪花飞舞起来了。我已经有三年不曾见着它。去年在福建,仿佛比现在更迟一点,也曾见过雪。但那是远处山顶的积雪,可不是飞舞的雪花。
在平原上,它只是偶然地随着雨点洒下来几颗。没有落到地面的时候,它的颜色是灰的,不是白色。它的重量像是雨点,并不会飞舞。一到地面,它立刻融成了水,没有痕迹,也未曾跳跃,也未曾发出唏嘘的声音,像江浙一带下雪时的模样。
这样的雪,在四十年来第一次看见它的老年的福建人,诚然能感到特别的意味。谈得津津有味,但在我,却总觉得索然。福建下过雪,我可没有这样想过。
我喜欢眼前飞舞着的上海的雪花。它才是“雪白”的白色,也才是花一样的美丽。它好像比空气还轻,并不从半空里落下来,而是被空气从地面卷起来的。然而它又像是活的生物,像夏天黄昏时候的成群的蚊蚋,像春天酿蜜时期的蜜蜂。它的忙碌的飞翔,或上或下,或快或慢,或粘着人身,或拥入窗隙,仿佛自有它自己的意志和目的。
它静默无声。但在它飞舞的时候,我们似乎听见了千百万人马的呼号和脚步声。(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