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的中篇小说《小的儿》，以民国时期为背景，以主角宋燕芳的情感婚恋为叙事主线，多层次展示了新旧文化交替时期女性遭逢的婚恋问题，以及造成这种婚恋悲剧背后的社会文化机制。作家借观照包括宋燕芳在内的三个女性角色的命运起伏，谱写了一曲女性婚恋的时代悲歌。

　　《小的儿》讲述了旧时天津卫暴发户侯家的大少爷侯茹之与马官南、宋燕芳、王丝丝三个女性之间的情感纠葛。叙述人是侯茹之与马官南之子，借由一个孩子的视角，来呈现旧时大家族里女性的生存处境和情感困境。小说中宋燕芳所占篇幅最大，作者对其刻画力度也最深。

　　故事背景定格于清帝退位后的一段时期，此时的天津卫，社会、经济、文化等处于一种失序状态。马官南出身书香门第，与吃洋饭、没有根基、小门小户出身的侯茹之原本并非门当户对，但时代因素使然，侯家利用买办阶层的优势，得到名门望族马家的认可。马官南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为了维护传统家族的声誉和丈夫的名声，不惜牺牲自己的权益，总是为家族和丈夫收拾烂摊子，但最终落了个黯然离开侯家大院的命运。

　　“小的儿”三个字，是马官南对丈夫侧室宋燕芳的蔑称，后者戏唱得好，深得侯家老太太喜欢；宋燕芳因做了侯家大少爷的偏房，被侯家七叔等人唤作“姨太太”；因帮了四叔的忙，受家族重视后被称作“嫂子”；离开侯家大院，在外唱戏谋生时，被人称为“宋燕芳女士”、名角儿“小燕芳”“宋小姐”。她的多个称呼反映了时代变革中女性角色权力与文化传统的互动关系。

　　“小的儿”是女性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徘徊、妥协的产物，成为近代女性婚恋现象的一个历史注脚。作家将宋燕芳与官宦家庭女子马官南、新派舞女王丝丝进行对照，赋予这一女性角色以多重身份。传统中国社会受宗法制度影响，以父权为核心的富裕家庭通常妻妾成群，社会底层女性因生存需求，被迫或主动进入此类家庭，其女性人权基本是丧失的。宋燕芳身上有很明显的矛盾和冲突，一方面，她有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和丰富的社会阅历，以自己的生存智慧在侯家大院主动出击，“帮助”侯家人化解难题，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另一方面，其骨子里依旧被女子从一而终的传统礼教束缚，最后使用手段把侯茹之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战胜”了马官南，后者带着孩子离开侯家。宋燕芳的“胜利”，从表面上看似乎宣告了传统家庭和旧式婚姻的落幕，但把侯茹之拉进皇宫饭店的她，又回不到侯家大院，两人的关系也模棱两可，她陷入了命运未知的处境……

　　林希把宋燕芳这个人物置于维新与守旧、礼教与自由、传统与现代等多种矛盾交织的时空下，表面上似乎是写了一个“妾”的悲惨故事，实际上是塑造了一个处于新旧之间，丰满、立体、矛盾的女性人物，并借“小的儿”的婚恋问题，揭示了人物背后的社会、文化、经济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对当时的社会进行了批判与反思。

　　（天津社会科学院研究人员撰写的系列文章“《林希自选集》新读”至此刊发完毕。从下期开始，陆续刊发该院文学与文化研究所研究人员撰写的系列文章“津派文学与文化丛谈”。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