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极速向前行驶着,我斜靠在卧铺床头的软垫上,把头随意倚着,微眯着眼,身体的疲乏在此刻得到舒缓。第一次坐动卧,倒是比普通卧铺平稳许多。起身拉上床板与过道之间的床帘,又重新躺下。
走廊顶上的灯光透过床帘的缝隙落进来,让人倍觉心安。四周逐渐安静了,被兴奋抑制的困意随着周身的舒适全面来袭,眼睛酸涩迷离,我低头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半。往常的这个时间,正是我肆意酣睡之时。偶然间生物钟的打乱,像是给身体来了个急刹车,来不及调整,一时间情绪此起彼伏,百感交集地堆叠着,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放任它们喧闹,不去理会,我仰着头,静静地凝视窗外。远处的月亮高高地悬挂着,半弯的轮廓明亮无瑕,时而露在外面,时而躲进云里,此时还未到月圆之夜,却格外地皎洁。“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许是知道我马上就要到家了,连月亮都多了一抹清辉,照着无垠的旷野,洒下银白色的柔光,抚慰我这个夜归人,因舟车劳顿而疲惫的身心。
春运高峰期的归途,总是需要激情加持的,抢票、赶车、熬夜、换乘,其中的每一步,都靠着一颗似箭的归心支撑着。
在铺上歪了几十分钟,疲劳感褪去一些,我拿起手机打开地图,图标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刚平复的心情又慢慢沸腾起来。车厢的另一头,列车员开始逐一提醒乘客起床,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他的声音轻轻地,还带着一点乡音,遇到有乘客尚未清醒,又耐心地返回去再提醒一次,让他们站起身来醒醒盹儿,以免睡过站。
轮到我时,未等他开口,我便主动拉开了窗帘,迎面看到这位列车员,他个子不高,胖胖的样子很有亲和力。他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看样子你没睡啊,起来收拾收拾吧,马上到站了。”我礼貌地回复说:“是,许久没回家了,有点睡不着。”他笑着点点头,走过我身边,轻轻地帮我把行李靠边放了放,手指着前面的方向:“等下从那个门下车。”就继续叫醒后面的乘客去了。
我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朝着列车员所说的车门口走去。慢慢地,列车开始减速,我的身后多了几个人,音响里传来播报员甜美的声音,列车到站了。我裹紧了衣衫,顺着客流,向出站口走去。
凌晨四点的高铁站,人影不绝。
太久没回来,我对从市里回农村的路线已是一无所知。父亲得知我黎明到站,坚持要提前到车站来接,然后计划在市里的房子待上几个小时,等天亮后再一起回老家。他频繁地提了几次,都被我制止了,我不愿他来回折腾,要起大早,影响他休息,于是果断拒绝,选择自己坐车回去。
外面天气寒冷,我便推着箱子,走到了进站口,里面零星有几个乘客在门口站着。看到一个女生旁边有个空座位,我便走了过去。女生热情地跟我打招呼,简单的寒暄后,我了解到她跟我是同县,在上海工作,也是连夜倒车赶回来的。人在囧途的相似经历,轻松拉近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这附近有没有卫生间啊?”听罢,她立马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商业区,告诉我那里有。因为要走大楼梯,女生说她可以帮我看着行李箱。
等我回来,那个姑娘竟站在楼梯口等我,她依旧热情地跟我聊天,商业区里漆黑一片,她怕我一个人会害怕。我推着箱子,打算去广场的另一侧等着,她见我要走,抬头叮嘱道:“别走远了,天还没亮呢,有事情就过来叫我。”
我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身上竟没那么冷了。她虽是陌生人,却如同相识的人一般,给了我温暖,正如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叫做“家乡”的城市,给予我的那种踏实感,即便是在夜里行走,也并不会感到害怕。
天蒙蒙亮了,东方既白,深蓝色的夜空,被升起的太阳一点点晕染,晨光破晓,向远处散播着希望。我站在红色圆形地标建筑旁边,透过中间框架的缝隙,凝望远处逐渐暗去的月亮。月亮眺望朝阳,自然交替呈现出的绝美颜色,令人惊艳!
坐上回村的公交车,听着车里熟悉的乡音,心里顿觉十分亲切,司机师傅问我到哪里下车,我清了清嗓子,用久违的、尽量标准的方言大声回答了他。
不多时,车开了,而我的心早已飞远,飞向了正在家迎接我的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