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实上，落雨雪自己都可以感受到她个性的优柔寡断，在面对哪怕一件小事的决定，她都要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身上似乎有两个灵魂附体，一个说：可以，就这样定了；另一个说：孤身一人，这么远的路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落雨雪工作之余，喜欢写诗，并加入了当地作协。她的诗歌在容城举办的诗歌征文活动中荣获二等奖，主办方打来电话，邀请她参加颁奖典礼，并提供吃、住，报销来回车费。
落雨雪喜欢离家出走的感觉，这意味着可以或多或少收获一些灵感。落雨雪的个性有如她的名字，雨夹杂着雪，雪夹杂着雨，矛盾、混乱。她的心思缜密，思绪有如一只只蚕吐出的丝，绵长而又悠远。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落雨雪就在憧憬自己即将面临的一次远行。
而当落雨雪冷静下来的时候，内心又开始犹豫了，她担心自己不敢独自出远门。当然，她并非从没出过远门。她也时常和同事、朋友一起到外地学习或旅游，即便私人活动，也有老公蒋彬彬陪同，出门在外的大小事务，都无需她操心。正因为平时外出都有同伴，以至于当需要她形单影只地去参加颁奖活动时，她的内心犹犹豫豫七上八下了好多天。
想到即将面临的种种未知状况，落雨雪为自己设置了无数障碍，而设置这些障碍的最终目的，无非是为她不去参加颁奖典礼找借口。放心不下的还有蒋彬彬。蒋彬彬太了解落雨雪了，在他眼里，落雨雪简直就是“路痴”，走路不分东南西北，遇事莽莽撞撞。因此，妻子准备一个人千里迢迢去领奖，蒋彬彬不放心，他对落雨雪说：“你自己出远门，我不放心，还是别去了吧。”落雨雪原本心里就举棋不定，听老公这样说，不去参加的理由更充分了。
但落雨雪似乎又心有不甘，第二天到办公室时，和同事说了此事，同事纷纷表示祝贺，当得知她不想去参加颁奖典礼时，都说她傻，有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去。同事说，以前我们还可以借着外出学习、调研的机会，顺便游山玩水，最近这几年，每次出去都是带着一身任务，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想抽空溜出去几乎不可能。同事七嘴八舌，建议落雨雪不要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落雨雪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湖，被同事们投掷了小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晚上，落雨雪忙完一切，打开电脑登录QQ，电脑右下角的企鹅图标欢快地闪动着，有人给她发消息了。果然，落雨雪收到了哈尔滨文友冬大雷的消息，他们同在一个文学QQ群。有一次，落雨雪在群里说了几句话，冬大雷主动加她为好友，两人曾无关痛痒地聊过几句，此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这次，冬大雷给落雨雪发来消息，说他看到落雨雪诗歌获奖了，他也同样获得二等奖。
这之后，落雨雪每天都会收到冬大雷的消息，QQ上显示的时间，经常在夜里十二点左右。落雨雪的生活作息很有规律，晚上十点半睡觉，早上六点起床。冬大雷是自由职业者，随意熬夜，哪怕第二天早晨从中午开始。
冬大雷问落雨雪，要不要去参加颁奖典礼。落雨雪说，还在犹豫。冬大雷说，他也还没决定。过了几天，冬大雷又发来消息，说可能会去参加颁奖典礼，他让落雨雪也去参加，两人可以见见面。落雨雪仍然回复说到时再看。再过了两天，冬大雷告诉落雨雪，他决定去参加了，顺道去看看那边的朋友，对他来说，每一次旅行都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收获，或者异地他乡的景致，或者风土人情等，让他长了很多见识，他让落雨雪一定也要参加。在冬大雷的说服下，落雨雪答应了。
二
落雨雪拉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时，看到一个男人在向她招手。男人穿牛仔裤、T恤衫，国字脸、平头，落雨雪见过冬大雷的照片，是他没错。在出发之前，冬大雷看出落雨雪内心的担忧，善解人意地对落雨雪说，他会买早点的车票到达，然后在火车站等她，两人再一起前往目的地。落雨雪听了很感动，冬大雷趁机说，落雨雪，发张照片给我看看吧，免得到时认错了人。落雨雪笑了笑，挑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这下，两人认出了彼此，落雨雪和冬大雷打了声招呼后，两人边走边聊，走到车站外面打车。冬大雷大致跟落雨雪说了线路，他们打车到汽车站坐大巴到容城后，再坐公交车或者打车才能到达下榻的酒店。落雨雪听了，心里嘘了一口气，这车倒的，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啊。庆幸的是，有冬大雷带路，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一个下午，他们都在倒车。傍晚六点半，才到达下榻的酒店。冬大雷跟活动负责人黄先生联系，黄先生对冬大雷说，请在大堂稍等片刻。十几分钟左右，黄先生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核对了冬大雷和落雨雪的名字，然后到前台登记房间号，落雨雪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时，听到黄先生问冬大雷：“你们两人是开两间房，还是一间房？”黄先生持着很重的本地口音，落雨雪一下子没听懂，他看到冬大雷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赶紧回答道：“两间房。”落雨雪对黄先生的话颇为反感，心想，莫非社会风气已经浮躁到了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要开一间房的地步了？落雨雪看到冬大雷脸还红着，假装没听到黄先生的问话，没给予回应，她接过黄先生递过来的房卡，和冬大雷一同乘坐电梯到了客房。
落雨雪的房间号是1211，冬大雷是1212，在落雨雪的对面。冬大雷打开房门，对落雨雪笑了笑，说，休息下，待会儿吃饭时我来叫你。落雨雪点了点头，打开房门，把行李箱拉进房间，随手关上门。
七点整，落雨雪接到黄先生的电话，说到大堂集合准备出去吃饭了。落雨雪挂掉电话时，门铃响了起来，她猜想是冬大雷来找她了，她整了整衣服打开房门，看到冬大雷站在门口正冲着她笑。落雨雪跟着笑了笑，两人一起乘坐电梯来到大堂。吃饭的地点离酒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这次来参加颁奖典礼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百多名诗人，落雨雪快速地扫了一眼，没一个认识的，要说最熟悉的，非冬大雷莫属了，两人自然在一张餐桌上挨着落座。大家边吃饭，边聊天，不知谁提议说有必要相互认识下，大家先是自我介绍，落雨雪竖耳聆听，都是陌生的名字。席间，他看到冬大雷和隔壁的一位男士聊得火热。
餐毕，冬大雷指着隔壁那位男士，向落雨雪介绍道：“这位是我老乡，著名诗人林永华。”落雨雪笑了笑，说：“我有个朋友也叫这名字，所以您的名字我一下子就记住了。”林永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三个人边聊边走出饭店，林永华提议到街上逛逛，顺便买点当地特产。冬大雷看着落雨雪，调皮地说：“落雨雪去我就去。”林永华看着落雨雪，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落雨雪捕捉到了林永华的笑容，那浅浅的笑容似乎意味深长，又似乎蜻蜓点水漫不经心，但那笑容却已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落雨雪无视冬大雷的玩笑，对林永华说：“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正有此意，刚想说出来呢。”冬大雷恢复了正经的表情，说：“这个提议好，我也想买点特产回去。”三个人边说，边走进一条灯光璀璨的巷道。
容城盛产藕粉，冬大雷和落雨雪各自买了一袋，林永华抢着要帮两人买单，被委婉地谢绝了。冬大雷在买单时，看着落雨雪说：“我一起付了吧。”落雨雪执意不肯。三个人走出特产店，冬大雷看着手里的袋子，说：“不知道这藕粉里有没有送碗？”落雨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冬大雷愣着没反应过来，林永华顺势讲了个笑话，说：“有一个人到店里吃牛肉面，问老板，牛肉面里面怎么没有牛肉？老板瞪了他一眼说：‘你买老婆饼有送老婆吗？’”林永华话音未落，落雨雪已是笑得花枝乱颤，冬大雷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街上逛了一圈，慢悠悠地走回酒店，他们边走边随意聊天，关于诗歌，关于生活，关于热点新闻。当他们路过一家排档时，从里面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这个声音更是引人注目。林永华驻足，对落雨雪和冬大雷说：“我们一起喝几杯吧。”冬大雷爽快地答应了。落雨雪想推辞，又觉得不好意思，说：“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我陪你们坐坐。”
话是这样说，酒上来时，落雨雪抵挡不住两个男人的热情，跟着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后，冬大雷提议三个人玩骰子喊点数，输的人罚喝酒。落雨雪没玩过，跟着他们喊了几次，居然赢了。看着林永华和冬大雷被罚喝酒的样子，落雨雪开心地笑了起来。
等落雨雪渐渐摸清喊骰子的规律时，她才知道，她每次都能赢这两个男人，其实并非她运气好，而是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让了她。比如落雨雪喊了一个数之后，他们可以喊“开”，此时，落雨雪输的概率会很大，但为了不让落雨雪喝酒，他们都接着喊下去，最后不是林永华，就是冬大雷喝酒。落雨雪得知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啤酒一喝，上洗手间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林永华上洗手间的空当儿，他们暂停游戏，落雨雪和冬大雷漫不经心地聊天。落雨雪正说着话，看到冬大雷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满含深情地看着她，落雨雪被看得浑身发烫，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林永华从洗手间走出来，冬大雷这才收回火辣辣的眼神。
喝酒的顾客渐渐散去，猜拳声消失在小城黝黑的街道上，落雨雪看了看时间，已经零点过了，她示意两个男人说：“我们该散了吧，明早还要参加颁奖典礼呢。”林永华看了时间，“呦”了一声，惊诧道：“时间过得太快了，马上凌晨一点了。”在林永华的提议下，三个人相互加了微信，大家喝完杯里的酒，林永华抢先买了单，三人一起往酒店走去。
林永华因为早到，安排住在11楼，电梯快到11层时，林永华对落雨雪和冬大雷道了声“晚安”，走出电梯。落雨雪目送林永华的背影，那背影虽然单薄、瘦弱，却透出一股坚毅以及难以言说的潇洒。电梯门很快关上，并上升到了12层。两人走出电梯，落雨雪走到自己客房，她拿出房卡开门，和冬大雷道了声“晚安”后，进了房间。
夜已深，落雨雪奔波了一整天，感到阵阵倦意袭来。她走进淋浴房冲洗，这时，座机清脆地响了起来。落雨雪猜想是冬大雷打来的，从一开始，落雨雪就感受到了冬大雷不一样的热情，这热情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意图呢？电话铃声接连响起，落雨雪不紧不慢地冲完澡出来，铃声戛然而止，落雨雪躺在床上，正想关机睡觉，看到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冬大雷发来的：“落雨雪，你睡了吗？我想和你聊聊。”落雨雪回复道：“今天很累，想睡了，改天吧。”发完消息，落雨雪等了片刻，没收到信息，她也不管那么多了，关灯躺下。
躺在床上时，落雨雪的脑海中浮现出林永华的样子。林永华沉稳、冷静、睿智，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知此时林永华睡了吗？落雨雪打开微信，给林永华发了消息：“睡了吗？”消息发出后，落雨雪等了大概五分钟，微信没动静，正准备睡时，手机却“咚”地响起声音，是林永华发来的：“还没呢，不知道这房间怎么这么多蚊子，吵得没办法睡。”落雨雪莫名地替林永华着急，她出主意道：“把空调温度调低。”林永华回复：“已经调很低了，此时的我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落雨雪看了，忍俊不禁。
三
颁奖典礼分批进行，他们三个人分两批上台，落雨雪和林永华一批，冬大雷在另外一批。落雨雪上台时，交代冬大雷帮她拍照。上台时，她特意和林永华站在一起。
掌声、闪光灯，落雨雪感受到了诗歌的魅力。落雨雪捧着获奖证书，沉甸甸的木制牌匾，刻有活动主题的图案和文字，雕刻精细、色彩鲜艳，看得出主办方对此次征文活动的重视。
等到冬大雷上台时，林永华和落雨雪都站起来拍照。颁奖典礼结束后，很多获奖作者上台与嘉宾合影，瞬间，舞台上人头攒动。冬大雷对林永华和落雨雪说，我们到外面的签到处合个影吧。他们来到外面，三个人轮流合影。
晚上吃完饭，落雨雪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冬大雷走了过来，说：“这边空气真好，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落雨雪正思量如何回答，看到林永华正和一个诗友边聊边走过来，落雨雪心中一动，朝林永华招手道：“永华，过来。”林永华听到落雨雪的声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等林永华走近时，落雨雪说：“冬大雷提议我们三人一起散步，走吧。”
他们选择清静的一条小路漫步，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公园，树影婆娑，花香沁人心脾，三人齐声赞叹这情这景。林永华感慨道：“有文友把笔会经历比喻成谈恋爱，把笔会第一天相互认识比喻成相亲，第二天的相处大家进入热恋期，第三天差不多要散会了又有如失恋。唉，我们才刚刚认识，明天又要各奔东西了，这短暂的相聚啊。”落雨雪触景生情，感叹道：“就是就是，唉，时间过得太快了，值得珍惜的太多了。”冬大雷抿嘴微笑，没说话。林永华故作轻松，说：“我们别伤感了，以后我们都好好写，多写多发，争取能再一次相聚。”
三人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进一条小路，路边树木丛生，路灯昏暗，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落雨雪心生胆怯，驻足，对两人说：“这条路让人害怕，我们回头吧。”冬大雷和林永华相视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们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回到酒店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冬大雷和林永华同路，两人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机票。落雨雪对他们说：“那我明天就不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顺风。”算是对他们的告别。
落雨雪进到房间，刚走进卫生间要洗澡时，门铃声响了起来。落雨雪猜想是冬大雷。果然，落雨雪一打开门，冬大雷就径自走了进来，顺势坐在房间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说：“明天咱们就要分开了，让我和你聊聊吧。”落雨雪不好意思拒绝，却在走进房间时，顺势把房门打开。冬大雷善于找话题，总能找到聊天内容。最后，冬大雷话题一转，眼睛直视着落雨雪，说：“落雨雪，我喜欢你。”
落雨雪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早就感受到了冬大雷对她的别样热情。落雨雪笑了笑，并不正面回应冬大雷，却对冬大雷下了逐客令：“不早了，我们明天都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冬大雷无奈，从椅子上站起来。落雨雪正打算送冬大雷，冬大雷靠近落雨雪，说：“让我抱下你吧。”说完，冬大雷一把将落雨雪揽进怀里：“我走了，期待再一次重逢。”落雨雪原本毫无思绪，被冬大雷这么一说，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第二天，落雨雪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看了下时间，此时的冬大雷和林永华应该到机场了。她给林永华发了微信：“登机了吗？”信息刚发出去，“咚”一声，是冬大雷发来的微信：“正过安检。想念。”落雨雪回：“一路顺风。”这时，林永华信息也来了：“正过安检。”落雨雪想象冬大雷和林永华，各自拿着手机给她发微信的样子。
想到自己也要去车站了，落雨雪赶紧洗漱，收拾行李，然后的士、大巴、地铁、动车，沿着来时的路，回家。
四
落雨雪重新回到按部就班的日子里。在外的几天，处在浓厚的诗歌氛围中，大家似乎都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谈论的是诗歌、接触的是诗人，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曼妙的诗句，就连睡梦中都在构思诗句。落雨雪忽然从这么理想化的状态回到现实生活，回到一日三餐，回到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恍惚中竟难以适应。
冬大雷到家后，在微信上给落雨雪讲了一个故事：上大学时，他喜欢上一个学姐，并向学姐表白，学姐却因为年龄大他几岁而不愿接受，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单相思中无法自拔，甚至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每天浑浑噩噩过日子，一直到有了家庭，他才从这份单相思中解脱出来。这次，在落雨雪身上，他看到了有如学姐一般的气质，大学时代那份至真至纯的情感重新萌发，他内心的情感被重新点燃，几天的相处，他很后悔没把握时机。落雨雪看完，笑了笑，回复道：“不可否认，时间如果倒退十年让我碰到你，你说你喜欢我，我可能会考虑，可是现在，在我们之间，是不会有‘如果’的，请你收回这份美好吧。”
落雨雪回复后，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至少她应该珍惜冬大雷对她的这份情感吧？正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冬大雷回复了，说他其实只是和落雨雪开了个玩笑，他心里并没这么丰厚的情感，要落雨雪别介意。
一个女人被别人爱慕，说明这个女人在某个方面有让人赏识的地方，她虽然不能与冬大雷有暧昧往来，但冬大雷对她的表白，她依然很珍惜，对冬大雷亦尚存有一份美好。没想到冬大雷却是这么一只蜗牛，掩藏自己的内心，触须一旦被触碰，立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掩饰其内心世界。落雨雪在心里有点看不起冬大雷，她对冬大雷的行为嗤之以鼻：一个男人，说出的话居然反反复复、随意更改，这边才信誓旦旦如何喜欢一个人，那边遇到小风小浪就赶紧见风使舵。
落雨雪把冬大雷对她的想入非非，扼杀在摇篮里，让其没有生根发芽的机会，却又时常想起林永华。是的，林永华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美好了。老公蒋彬彬不懂浪漫，不会甜言蜜语，结婚这么多年，每天日复一日过着平淡的生活，落雨雪感到自己丰富的情感世界，早干枯成了一片沙漠。
而林永华带给她的，是怦然心动的激情，是多姿多彩的爱恋滋味。在她心里，林永华是一个有韵味的男人，她从内心深处渴盼能和林永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林永华应该知道她对他的好感，却从不轻易去触碰，也不乘人之危，而这反而加深了落雨雪对他的好感。这之后，落雨雪偶尔在微信上和林永华联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一些客套话。
五
落雨雪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工作之余，落雨雪依然写诗、投稿，偶尔看到诗歌大赛，她也会投稿，但都是泥牛入海，所幸，她从来也没抱任何希望。
某日，许久没联系的冬大雷，给落雨雪发来一个链接，并发来一个祝贺的表情，落雨雪打开链接，发现自己的诗歌又获奖了，同时，她也看到冬大雷和林永华的名字，正在惊讶时，冬大雷已把她拉进一个群，群里只有她、冬大雷和林永华，三个人在群里互相祝贺。冬大雷说：“林永华，记得当初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以后我们都好好写，多写多发，争取能再一次相聚’，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要相聚了，真好。”林永华说：“是呀，到时我们又可以喝酒玩骰子了。”
落雨雪同样感到欣喜，日子虽然如昨，她的内心却多了份念想。这之前，她也想过，这辈子是否有再和林永华见面的机会，虽然现如今交通便利，要见一个人并不难，但是，要迈出那一步却是何其艰难。何况，林永华也并没有和她见面的想法，她就不自作多情了吧。
面对主办方的邀请，落雨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且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奔往目的地。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不知道林永华变了吗？还有，冬大雷，虽然她不想见他，但是有林永华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落雨雪一路奔波，当天下午三点，落雨雪到了目的地，在酒店前台登记的时候，落雨雪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林永华或冬大雷的身影，她在签到时，看到陆陆续续有各地的诗人走了进来。登记完后，落雨雪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眼睛却不时抬头看着酒店大门，心里想着见到林永华或冬大雷的时候，说些什么好呢？
时间缓缓地流淌着，落雨雪坐立不安，她几次打开微信，想看看冬大雷或林永华有没有给她发消息，可是，什么也没有，落雨雪几次想在群里问他们，想说的话已写好了，犹豫之间，又删了，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等待着。
或许是看她坐在那边有点久了，工作人员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说：“小姐，请问您是在等人吗？”
“不是，哦，是。”
“请问您等谁呢？”
“等两个朋友，他们也是获奖者。”
“请问您是在等冬大雷和林永华先生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是这样的，两位先生上午就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他们不来参加颁奖典礼了。”
“……”
落雨雪感到一颗心坠入深渊，她呆呆地站了起来，拉起行李箱，僵硬地回到客房。
几个月后的一天，林永华给落雨雪发来微信，两人先是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却心照不宣地不提颁奖典礼的事，然后，林永华说他受人之托帮忙组稿，让落雨雪有作品可以投给他。落雨雪心里还在赌气，本想不投，但又自言自语地为自己开脱：投呀，干吗不投呢？落雨雪果真投了，林永华也果真帮她发了。为了表示感谢，落雨雪给林永华寄了些家乡特产。
这之后，落雨雪再也不给林永华投稿了，她偶尔打开相册，找出之前和林永华的合影，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时间慢慢流淌，过了一年又一年。岁月终究可以冲走包括情感在内的许多东西，林永华的身影在落雨雪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今年春节，落雨雪忽然想起林永华，她打开之前和林永华的微信聊天记录，只有简单的这样几行字：
2022年，落雨雪：“祝林兄及家人新春快乐！大吉大利。”林永华：“祝新春快乐，虎年大吉！”
2023年，落雨雪：“祝林兄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林永华：“祝兔年快乐平安，万事顺意！”
2024年，落雨雪：“祝林兄新年快乐！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林永华：“金龙贺岁迎新春，恭祝您和家人新春快乐、吉祥如意、阖家幸福、龙年大吉。”
落雨雪看着看着，不禁笑了，她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本版题图 张宇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