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非遗也好,搞文化产品也好,在跟当地的环境氛围联系起来的同时,还需要相互的衔接。笔者从大运河考察调研回来之后,特别想推崇一种菜系,叫做“大运河全鱼宴”。大运河的杭州做的是西湖醋鱼,到了淮扬是清蒸清炖加烧制,到了山东叫做红烧黄河鲤鱼,天津有个名菜叫罾蹦鲤鱼,就这4道菜如果摆在一起,可以看出味道越来越浓,鱼也由小鳞片变成大鳞片。到了天津,鱼整体放入油锅里连着鱼鳞一起炸制,烧好后装在盘子里,好像鲤鱼刚刚打捞出来的那个样子(罾蹦)。上述各地做鱼,味道不同,却与大运河的各段风土、民情、文脉互相关联。大运河鱼宴,折射出运河沿线环境和饮食口味互有区别,鱼的烧制方式也存在差异,但都和鱼有关联,与大运河环境相衔接,也因运河而相伴共生。
这个环境产生这种食材,然后需要这个口味,厨师经过琢磨创意出相应的做鱼的技艺,适合了这个口味,推出特色菜。在大运河每个节点上,都有着表达这个节点的特色菜、特色制品。若讲些附着的传奇故事,会更增强非遗的色彩。但是要把握住关键特点,区域文化环境会使非遗项目的技艺更加凸显地域特点。
还以剪纸为例。山西、陕西,地处黄土高原,剪纸风格质朴厚重,线条粗犷有力,生活气息浓郁。基本是一把剪刀就能完成,这是西北的。到了张家口蔚县,地处塞外,古堡林立,以种谷物为主,当地人很是吃苦耐劳。有一段时间生活很不好,谷子带皮吃,生活质量比较低,对文化就赋予理想色彩,使单调的生活有着亮丽色彩。蔚县剪纸在艺术审美上就喜欢色彩鲜艳。蔚县新城还是一座古城,民风古朴、韵味厚重在蔚县剪纸上也有体现。蔚县剪纸色彩浓重、古朴浪漫,这样的精神追求是历史的积淀、艺术的民间追求。扬州剪纸就不同,处在山清水秀之中,环境俊美委婉,剪纸也就精细。天津剪纸发源于近代商埠,津门移民众多,他们希望生活稳定兴旺,再加上市井趣味,重视吉祥的寓意,所以富贵吉祥图案的剪纸层出不穷。上述剪纸只说了4种,已经显示出区域不同、风格不同,甚至工具使用也不相同。
非遗的技艺应该由表及里,不能把功夫下在表皮。有一段相声说“某某包子18个褶儿”,有人就理解为只要是18个褶儿就和这个品牌“亲密接触”。请大家想一想这样行吗?有一句很通俗的话:“包子有肉儿不在褶儿上。”对于天津包子的定位很清楚。“半发面,水馅儿猪肉包”,是有技术含量的。天津卫的包子半发面,半发面和现在所谓咬起来有点黏牙或者很薄的那种面皮不同。天津包子工艺,怎么和面是有要求的,要做到与“全发面”不同的“半发面”。水馅儿不是加自来水,必须是很好的棒骨汤。猪肉馅儿,是什么部位的猪肉,肥的占多少,瘦的占多少,有明确标准。表面看包个包子很简单:半发面,水馅儿,猪肉包。可里面有它自身的技术含量和工序标准,弱化任何一个标准,就不是天津包子。严格遵照传统,才能叫非遗。手放在背后包包子,甚至有人能包出来30多个褶子。包包子就应当严格按照工艺,在清洁的操作间里去做。非遗的空间和生产标准有着很清晰的要求,重心在于“人和他的技艺”,尤其要从中浸蕴出地方味道和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