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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2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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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精灵(外二篇)(图)
蒋子龙 题图 张宇尘

  2018年盛夏,应朋友之邀赴呼和浩特参加“昭君文化论坛”,“坛主”是蒙古族美女乌日勒春香,人们称她“小昭君”。她出生在鄂尔多斯大草原,到她记事时,才知道自己是被大伯收养的;自会走路起,与她朝夕相伴的是一只温驯的奶山羊。她渴了、饿了,奶羊以特别的母性,对待这个特别的“羊羔”,不是自顾自地继续吃草,而是在草丛中躺下来,任春香抚摸那圆鼓鼓的奶头,随后由她喝足吃饱。

  她太小了,吃饱喝足后,还要躺在奶羊暖融融的肚皮上睡一大觉。她长大后回忆说:在我朦朦胧胧的记忆中,奶山羊就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姐妹……

  乌日勒春香六七岁时,就独自赶着羊群在草原上放牧了,有人问她害怕吗?她说不上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既不怕鬼,也不怕狼,甚至喜欢模仿野狼的嚎叫。

  羊群里领头的公羊,不知是欺负她身材瘦小,还是妒忌奶山羊对她太好,每到天傍黑她赶着羊群回家时,公羊都不听她管束,偏要领着羊群往河边走,气得她追上去,一只手揪住公羊两条后腿间的那一嘟噜命根子,另一只手抓住公羊脖子上的长毛,拼力一提溜就把公羊丢进河里。自那以后,公羊对她服服帖帖,再不敢捣乱。

  但,奶山羊却渐渐老了,已经没有可供养春香的奶水,但她也出落成一个比同龄人身量都高的姑娘,像照顾亲人一样呵护着奶羊。后来与她相依为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源源不断供应她食物的变成一头黑花奶牛,她心里高兴或难受时,就对着奶牛诉说,或哼唱,或喊叫,甚至哭笑……

  那时候的草场也好,许多地方草深及腰,野色开阔,她高兴的时候会用麻绳套野兔子,用猎枪打黄羊,更多的时候是在草坡上或躺或坐,望着天上的白云。天太热了,就赶着羊群躲在白云的阴影下……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能把自己的快乐、孤寂,乃至对牛羊的感激现编现唱出来。

  后来有机会上学读书了,第一个收获是知道了世界上除去牛羊的肉和奶,还有一种叫大米的食物。她在东胜中学读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被呼和浩特市艺术学校选中,在同学中的她强势明显,有一副天然的可塑性极强的好嗓子,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坚韧与习惯于孤独的性格,除去练功好像就没有别的事可干,节假日一个人可以整天地练唱练舞。

  但是,她被呼市艺校录取后就断了经济来源,靠年节假日参加各种庆典活动的演出,获得报酬养活自己,精打细算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得超过七元。每到开饭时,她总是最后一个去餐厅,只买几块干粮,然后向卖饭的师傅讨要一大饭盒米汤或菜汤。久而久之,餐厅的一位师傅看出这个好强却不多言多语的草原姑娘的窘境,为不伤女孩子的自尊,常对她说:今天的饭菜又做多了,扔了可惜,你拿回去给同学们分着吃了吧。

  同宿舍的张国花,每得到一个鸡蛋,都谎称自己不吃蛋黄,而把蛋黄塞给春香……有一次,春香得了一笔补贴,买了一件棉军大衣,送给厨房经常照顾她的那位师傅,剩下的钱买了十个鸡蛋,一次都煮了送给闺蜜国花。国花竟然极香甜地当即把十个鸡蛋连蛋清带蛋黄全吃了,可见她并非不吃蛋黄,而是心疼春香挨饿……

  越是苦,乌日勒春香就越用功。幸运的垂顾或许不是抗拒命运,而是顺从命运、接纳命运,这不只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所以,她还没有从艺校毕业,就被内蒙古自治区大型歌舞剧《塞上昭君》剧组选中,成为五个扮演王昭君的候选人之一,其余四位均为专业歌舞剧团的台柱子。

  很显然这只是“陪练”,对她却是难得的历练和学习的机会。她满心欢喜,毫无妒忌与患得患失之心,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排练中。编剧、导演和其他演员都是她的老师,她甚至觉得连灯光、剧务等勤杂人员,也比自己懂得多。哪想到,经过一年多的排练和一次次预演,连乌日勒春香自己都没发觉,以她的实力成为剧中王昭君A角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潜规则”也随之而至。一天中午排练完毕,春香在更衣室里换衣服,一位顶头上司悄悄溜进来,扑上去把她抱住。这位领导只图年轻貌美,或许以前曾这样屡试不爽,岂料这个貌美年轻的姑娘自小在草原长大,野狼不知见过多少都不怕,还在乎色狼吗?她情急之下的爆发力相当可观,一闪一推就摆脱了上司的双臂,并顺势甩出一巴掌。六七岁时就能制服领头羊的手掌,让上司的脸立即失去了均衡,不仅没有还手机会,连还嘴都不可能了。通常形容这种人在这种时候的狼狈,只用四个字即可:“落荒而逃”。

  几天后,领导脸色恢复自然,在过道上两人狭路相逢,领导恶狠狠地说:“告诉你,想跟我作对,我叫你寸步难行!”

  春香对自己那一巴掌的后果,并没有想太多,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我只是艺校的一个学生,是不是留在你们团还不一定。即便留下,这个团里也不可能让你一手遮天。”

  幸好任何一个单位都不缺领导,她上面的领导也不止一个,色狼上司的“一票否决”,一直坚持到公演临近,但春香的呼声最高,由比色狼上司更高的领导拍板,决定由乌日勒春香担任《塞上昭君》一剧的主角。由此,也把她的命运和王昭君捆绑在一起了。

  此剧进京演出大获成功,得到文化部嘉奖,然后全国巡演,并多次应邀出国演出。1988年,荣获土耳其国际艺术节金奖……一剧成名,乌日勒春香进入内蒙古师范大学艺术系深造。毕业后,又考入中国音乐学院读了三年研究生,此后创办了昭君书画院,策划、编导了民族歌舞《千古王昭君》,出版了《我与昭君》及《书画集》等书籍,算是实现了“演昭君,画昭君,写昭君”的诺言,并经常举办各种跟昭君有关的文化活动……

  乌日勒春香俨然成为昭君文化的一个现代符号。昔日牧羊女,仿佛就是王昭君再世。

  大头三儿

  东北大山里的夜晚是恐怖的,风大,动静大,飕飕飒飒,各种奇声怪音令人毛骨悚然,但山里人习以为常,倘若寂静异常,才会让人恐惧。第一代伐木工人的儿子成年后也伐树,被称为“木二代”,大头三儿就是。他专门喜欢夜间活动,这天,他一瘸一拐地来找同是“木二代”的韩六子,通知他明儿个天不亮去取炸药。

  韩六子眼睛一闪:“又有人要货?”

  “后掌一只七千,前掌一只八千,熊胆两万五。还是老规矩,你四、我六。”大头三儿多一个字也不说,在门口交代完拨头就走。

  第二天凌晨,韩六子顶着满天星星来到大头三儿的家,他身板壮实,背上大头三儿准备好的炸药和工具,两个人转坡北上,钻进了长白山北麓的王达岭,直到天麻麻亮才摸进黑瞎子沟。当年对原始森林大砍大伐的时候,只在这儿还留下了一些零星的母树林,如今算是这一带少有的还像点模样的林子了。因此,如果运气好,也只有在这儿才有可能碰到熊。大头三儿在坡上坡下转悠了好半天,最终确定了熊的觅食路线,选了七个点,埋好炸药。随后两人登高躲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岩窝下,坐下来吃干粮,就等着炸药爆响,再出去割熊掌、取熊胆。

  雪消冻化,阳光已经有了热乎气,山里活了,连地上的花花草草都开始冒尖、出叶。大头三儿很有信心,经过冬眠的熊,急需寻找食物填饱干瘪的大肚腩,这黑瞎子沟只要还有一头熊,就该是他碗里的菜。他们嘴里嚼着干粮,心里想着炸到熊以后的美事……

  今天他们的运气确实不错,带了三天的干粮,还没到晌午,“轰隆”一声炸药就响了,连岩窝子都被震得一哆嗦。他俩嗖地站起来,大头三儿却一把拉住了想要往外跑的韩六子:“声音不对,这不是炸到熊的声音!”

  韩六子说:“我也觉着头皮发炸,炸到熊的声音发闷。”

  这时,听到一个男人大呼小叫地往山下跑去:“炸死人了……”

  坏事了!两个人都有点傻眼,大头三儿腿脚不利索,想叫韩六子出去看看,随即又拦住了,他怕韩六子不机灵,何况他已经慌了神。大头三儿定住魂想了想:刚才那个人出沟,一是去叫人,二是报警,一会儿警察就得上来,一搜山就会发现他们……他决定先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韩六子说:“不如趁着警察还没来,咱把那六处炸药起出来。”

  “你怎么知道被炸死的人旁边没有人守着?即便没人守着,起炸药是容易的事吗?不等我们起完炸药就被人抓住了。”大头三儿收拾好干粮袋子,把岩窝子的痕迹收拾干净,让韩六子背起工具兜,向黑瞎子沟外更高更险的方向窜去。最终,他们抓着从石头缝钻出的一棵矮树枝条,爬上一块巨石,在断崖下的浅洞里安顿下来,洞口有灌木藤蔓遮挡,真是绝佳的藏身之处。在这里居高临下,扒开洞口的藤蔓还能看到从山下进入黑瞎子沟的路口。但恐惧比现实的危险更可怕,如越收越紧的网一般将他俩罩住,两个人都在暗自盘算,谁都不想说话,恐惧让他们想得很多……

  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山林开始骚动,才有十几个人来到了黑瞎子沟,其中有几个警察,想必是来排雷的,或者是抓人的……大头三儿两眼发直,看着断崖下一声不吭。韩六子吓得在洞口转磨磨,可怎么转也转不出能活命的主意,还得央求大头三儿:“三哥,你倒是说话呀,咱怎么逃活命?”

  大头三儿蔫蔫地说:“炸熊就犯法,再加上一条人命,想活命难了……”

  韩六子后悔了,家有老婆孩子,为了这两三万块钱把命搭上,真是不值得,可现在后悔还管个屁用!这些年他跟着大头三儿没少捞外快,管区的森林砍没了,林场好几年发不出工资,多亏大头三儿有能耐,跟着他才没挨饿。后来能办提前退休,大头三儿真正成了他的老大。

  大头三儿本名杨路,排行老三,从小脑袋大,又忒聪明,一提大头三儿,整个白沙河一带没有不知道的。倒腾人参、贩卖皮货、抓鹰卖鹰……没有他不干的。他的口头语是:木头被咱砍光了,东北还有其他宝贝,怎么也够咱这一辈儿吃的。别的不说,单说白沙河周围有多少动物,他心里一清二楚,就说个头比较大的灰斑鸠,原来有四十多只,老猎人发现一年比一年少,是被大头三儿给吃了。每当斑鸠下蛋孵出小斑鸠,他就找到斑鸠窝,给小斑鸠身上涂一层豆油,小斑鸠从此不长毛。大斑鸠还会天天喂食,最后长成一个肉蛋,他上树掏下来,或油炸,或清炖,或爆炒,其香无比。

  斑鸠也是国家保护动物,有人劝过他,有本事是好事,还要有理智,别犯法。他大脑袋一晃,社会不理智,命运不理智,要有一点理智,能把那无边无沿的老林子砍光吗?咱们这里就不是现在这个样,我还能出来炸熊吗?混到这个地步让我理智,你不如干脆说让我理智地去死吧!

  有一次,他正在树上掏已经长成肉蛋的斑鸠,偏巧大斑鸠回窝,拼命抓他的脸,用尖嘴鹐他的眼睛,他趁机想把大斑鸠也抓住,却失手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没钱去城里大医院,请附近屯子里的土大夫给接骨,加上他也没有好好养着,骨头没长好落下残疾……像这样有脑子有办法的人,也一定有主意能逃生,说不定他在炸熊前就想好了退路。

  韩六子近乎哀求了:“三哥,我不想死呀,你是咱们这一片最有办法的大能人,一定得想办法救救咱俩!”

  大头三儿扬起脸盯着他,那眼光让韩六子后脊梁冒冷气,沉了一会儿才出声:“瞧你那个㞞样!有人买,咱们才炸熊,我保你死不了,等天黑了再告诉你怎么办。”

  韩六子心里没底:“咋还等到天黑呀?”

  “现在出去就得死!”大头三儿说完就不再搭理韩六子了,也不看他。

  韩六子心慌麻乱,站不住、坐不下,起来倒下地折腾,他盼着大头三儿跟他说说话,对方却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还是真睡着了?韩六子心里有点怕他,他狠得下心、下得了手,真逼急了没准先把他韩六子杀了当垫背的……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黑瞎子沟里排雷的、搜山的都撤走了,韩六子催促大头三儿快说出救命的好主意。

  大头三儿睁开眼,起身提着工具兜子下了岩洞,才对着韩六子开口:“你现在下山去派出所自首,千万别回家,你家里肯定有警察在等着抓你,被警察抓着就不算自首了。到派出所实话实说,你是我雇的,帮我这个瘸子拿东西。买卖是我接的,主意是我出的,炸药是我的,也是我埋的,你就是给我打工的,敢不听我的吗?记住,一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如果被炸的人没死,你被警察骂一顿就没事了。即使那个人被炸死了,也不是你的责任,顶多关你十天半个月的。”

  “你呢,三哥?要不咱俩一块去自首吧?”

  “我不能冒险,如果那个倒霉蛋真被炸死了,我自首不自首都得死,还是先到老鹰岭躲几天再说。”大头三儿说完,扭头就往黑洞洞的后坡走了。韩六子还站着发愣,大头三儿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六子,把你的干粮给我。”

  韩六子把手中的干粮袋递给大头三儿,突然嗓子眼发咸,带着哭音说:“三哥,咱一块去自首吧!”

  大头三儿没搭腔,连头也没回。

  韩六子哭喊着:“三哥,明儿个白天,警察会把北半个长白山翻个遍,你没处躲呀……”

  黑夜吞没了他的声音,也吞没了大头三儿的声息和行踪。大山里的黑夜极其凶险,韩六子惊恐四顾,蓦地全身汗毛倒竖,慌乱地向山下疾跑……

  自此,无论是警察搜山,还是公安局发布通缉令,大头三儿杨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那一带的地下熊掌生意反而更火爆了,如果到与俄罗斯交接的城市饭馆用餐,只要有点门路,都能吃到大盘的红烧或清炖熊掌,都是从俄罗斯进来的。俄罗斯的老林子多,熊也多,够炸一阵子或打一阵子的。据传,在俄罗斯把熊掌卖到中国的,还是个东北人,一个神通广大的瘸子……

  晦气是什么“气”

  1987年春,我同史铁生、张炯、刘心武等三十多位作家在五台山出了车祸,当时有昏死过去的,有头破血流的,我皮毛未伤。全体被拉到大同人民医院检查,我竟然是“第九根肋条轻微骨折”。主办方当即把史铁生、郑义和我送上回北京的火车,只有两张软卧铺位,郑义有义,就睡在史铁生的铺下面。

  《人民文学》杂志的老友周明,人脉极广,能力高强,居然搞了两辆轿车直接开到北京站的站台上,让我们享受西哈努克的规格,一下火车就上轿车,一辆送史铁生、郑义回家,一辆直接送我回天津。送我的司机年轻精干,车开得很稳,我闭着眼睛一路听着他车内播放的评书。不知是他喜欢开着车听评书,还是为了转移我对肋条受伤的感觉?

  其实我的肋条骨折得有点奇怪,之前毫无感觉,只是到大同医院做了X光检查,医生说我骨折后才隐隐有些作痛。车已经到了天津郊区,在天穆村附近,他的车不知怎么就与在里边行驶的一辆轿车碰上了。司机显得很紧张,顾不得先处理事故,连声跟我说对不起,站在道边又拦了一辆车送我回家。

  我对他说,这一点都不怪你,相反是我该向你道歉,是我身上还带着五台山车祸的晦气,牵累了你。我写下自己的电话交给他,这里是天津地面,事故处理过程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是感激他的,他这一撞,把我身上的晦气给撞没了。

  以后的事实证明了我的感觉。五台山车祸加上专车送回,天津作协的同事以为多么严重了,我一到家,放下包就被拉去骨科医院,检查后的结论却是“未见骨折”。我给医生看大同医院的片子,天津的医生说:“看大同的片子确实骨折了,但我们的片子上骨头没事。”

  这就有意思了,于是我被拉着又去了四家正规医院的骨科,加上大同的人民医院,共是六家医院,诊断结果是三家说骨折,三家说没有骨折。既然“现代医学”让我无所适从,只有请教一位高人,他在电话中说:“你没有骨折,不要说肋条,任何部位骨折都是很疼的,你放下电话后围着楼跑三圈,看看疼不疼。”

  我照他的话做了,肋条部位无任何感觉。从此,我的身上再无五台山车祸的阴影。

  “晦气”到底是一种什么气?我说不清楚,但我确信有这种东西存在。倒退九年,1978年夏,唐山大地震后,《唐山文学》杂志连续去世三任主编,他们都是正当壮年,健康而精力充沛,当时令文坛色变。几十年过去,谁都绝口不提此事。我写此文,就是为纪念这三位悲壮的主编。

  第一位,胡天启。不知为什么大地震后《唐山文学》更名为《灾变文化》,而且要到东陵去开“改刊发行会”。我揣测,或许因为唐山已经没有完整的房子可以开会,或许出于一种悲愤,或许是为了悼念在大地震中死去的几十万人,就是要到坟地里去开这个会……唐山的遵化东陵,是清代的一片大坟,里面埋着五个皇帝、十五个皇后、一百多个妃嫔。会后胡天启修改第一期的最后一篇稿子,写完“恩断义绝”四个字,画好句号,便气绝而亡。

  金占亭接任后几个月,编完稿子后感觉有点累,喝了两口酒,正是盛年的他,竟无疾而终。第三任郗辉亭,接到任命书后,悲痛难耐,回家关上门自己大哭了一场。哭前任,也哭自己。这个任命平时可以拒绝,现在不能躲避,这就叫“前赴后继”。所有人都是延期的苟活者,哲学古老的命题就是向死而生,学会死亡。

  祸传染祸,所以自古来就有“祸不单行”一说。但再一再二不过三,现在轮上他该为文学而死了,《唐山文学》的祸也该到他为止了。唐山的文学应该跟唐山同步,唐山死了那么多人,《唐山文学》连死三任主编,无愧于英雄的唐山,无愧于文学。果然,郗辉亭去世后,《灾变文化》改回《唐山文学》,主编和编辑们自此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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