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光1943年生在山东,退休前担任西青区中北镇党委书记。他幼年到天津,在大稍直口村定居,上高中、参军复员后回村,带领村民“改土治碱”,把千亩盐碱地变成了高产田。他亲历了中北镇“撤乡建镇”,建设曹庄花卉市场,发展服务业的过程,抒写了浓墨重彩的人生篇章。
早年村民土法造纸
村小学来历不一般
早年,我父亲李善甫在天津小西关盐店做账房,盐店对过是监狱,他帮着抄抄写写,认识了一个姓刘的狱警。父亲想把家里人接来,这位狱警帮忙,在南运河岸边大稍直口村找了个住的地方。我老娘李鸿兰、老姨李鸿美,带着我和弟弟李德辉,从烟台来到大稍直口村。那一年是1949年。
西郊区(今西青区)有大稍直口村、小稍直口村。有句话叫“大稍直口村不大,小稍直口村不小”,别看人家叫小稍直口村,但比我们大稍直口村可大。
大稍直口村的村民主业是种粮种菜,副业是捞纸。种粮种菜大家都了解,捞纸是什么呢?说白了,就是土法造纸。去市里的垃圾场捡废纸,拉回来,放进一尺长、二尺宽的木槽子里,让水没过废纸,洗去纸上的杂色。等废纸泡烂了,拿碾子碾碎,捣成纸浆糊,再倒入三尺多深的清水池。拿一个长方形的木架,架上有细竹帘子,在布满纸浆糊的水池中慢慢颤动,让浆糊均匀分布在竹帘子上,提起来,纸浆糊里的水从竹帘子的缝隙里漏下去,就成了一层纸。
竹帘子上的湿纸浆一层一层地反复捞,捞到一尺厚,大约300张纸浆糊,然后用大方石头压五六个小时,这时纸就半干了,一尺厚变成半尺厚。再一层一层地揭下来,贴到灰白墙上晾晒。
我小的时候总看村里人干这个活儿。要是技术掌握不好,捞出来那一尺厚的一层层纸浆糊,根本揭不开,就成了个纸坨子。一个熟练的捞纸工,一天也就捞两个细竹帘子,总共600张纸。这种纸只能当手纸,名叫“卫生纸”,现在想想,一点儿也不卫生。但即便是这么脏的纸,村民也用不起,得是有点儿经济条件的人家才舍得用。另外,用从市里各大南纸局弄出来的边角料做成的纸,是“毛刀纸”。
1951年,我上了小学。大稍直口村小学的校舍非常漂亮,在农村极为罕见。后来我了解到,1926年,北洋纱厂创办人章瑞庭兴建了这所小学,名为章氏私立第一小学校,张伯苓是校董。1931年1月22日的《大公报》刊载了《津郊调查之七——稍直口一带》一文,记述了这所小学的状况。1986年,天津市修筑外环线,道路正好规划到我们村,拆迁了许多民房,其中也包括小学的校舍。
我入学时,三个年级在一间大教室里上课。靠墙两排是一年级,中间两排是二年级,靠窗两排是三年级。没有课桌椅,就用砖头支撑木板子当课桌,砖头当板凳。
我老姨李鸿美有文化,受聘当了老师,报酬是一个月给10公斤小米。我老姨对学生非常严格。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学校院里积水,下课后学生们都去玩水,我不小心把水泼到了一个女同学的身上。女同学找我老姨告状,我老姨把我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又让我伸出右手,用教鞭狠狠打了我一下,我哭了。回家后,我老姨跟我妈也哭了。
带村民改土治碱
种君子兰创效益
1956年,我小学毕业,考入第四十六中学。当时那所学校属于红桥区,所以初中毕业后,我又考到了红桥区的第五中学,转成非农业户口。高考前我响应号召,加入武装警察部队。1965年,我从部队复员,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便回到大稍直口村,后来当上了村支书。
那时天津市近郊村落都种植蔬菜,主要任务是为城市服务。市里每年给每个村下指标,比如西红柿种多少、大白菜种多少,这些任务都必须完成。采摘后送到市里的蔬菜公司,有专人给你这菜定价。
我们村是西郊区最落后的村,村里有两千多亩土地,绝大部分是盐碱地,夏天荒草丛生,打眼望过去,一片凄凉景象。想要丰收,咱必须改土治碱,要挖沟引水,排水排碱,把地里的盐碱洗出去。要引南运河的水,最大的困难是穿过津杨公路,埋管道。破路必须经公路局审批,不能影响交通,这事村里没人干过,技术设备和安全问题都不太懂,另外也没钱。
我们一步一步地来。改土治碱是苦大累的活儿,抽调了三十多名青年民兵,组成民兵改土小分队,每天扛着铁锨挖沟平地。奋战了十几个昼夜,终于使管道穿通了津杨公路,完成了关键工程。还在南运河建了泵站,保证农忙时随时供水。后面还得接着干,我们整整奋战了两年,出动推土机、挖掘机等机械,搭棚建简易食堂,玉米面窝头加高粱米粥,终于把千亩低洼的盐碱地改造成旱涝保收的稳产、高产田。
大稍直口村有种花的历史。村民刘哲明、刘哲文两兄弟种植鸡冠花、菊花,在南运河沿岸小有名气。花卉要到秋天才能换来钱,但种粮种菜一年能有几个收成,所以农民种花的不多。另外来说,那个年代的人主要是解决温饱问题,花卉属于精神享受,看花能看饱肚子吗?所以有一段时间刘家两兄弟也不种花了,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恢复。1982年,村里建起花场,盖起了大棚暖室,引进花卉品种,有君子兰、晚香玉、茶花、米兰、铁树等,尤其是君子兰,销路特别好。村里还培育繁殖了小花草,花卉种植面积达十几亩,销往各企事业单位。
为中北镇起名字
建曹庄花卉市场
总体来说,我们大稍直口村耕地少,平均一个人也就半亩地,就算种金豆子,也养活不了全村人。上世纪80年代,我们搞起来大小16家乡镇企业,有铝制品厂、洗染厂、锅胶圈厂、制药厂,还有运输队等。全村的劳动力大多在村办企业上班,生活有了保障。
过去我们村属于大稍直口公社,后改称“九一九”公社,1984年更名为中北斜乡。为啥叫这个名字呢?因为运河沿岸最中间的村叫中北斜村,就以这个村的名字命名了乡。
1989年,我调到乡里担任党委副书记。1995年,我担任了乡党委书记。1997年,中北斜乡撤乡建镇,各村书记一起开会商量,想起一个响亮的名字。我说,咱有22个村坐落在南运河两岸,传说乾隆皇帝到过咱这儿,能不能叫“御河镇”?另外呢,咱还可以“改斜归镇”,叫“中北镇”也不错!大伙儿说,这个好!“中北镇”这三个字就是这么来的。
当初,中北镇这些村都给汽车产业做配套,比如谢庄村有夏利、大发,李家园村有三峰客车,大稍直口村有一个专用汽车厂,发展得都比较顺畅。但是有一段时期,汽车企业效益下滑,也逼迫我们调整产业结构。我想起来,曹庄子村的晚香玉虽然种植面积小,但名气挺大,北方就这一家。过去,一提起曹庄子村,人们都知道那是“百年花乡”,花农挑着担、挎着篓,进城卖晚香玉。城里人买了这花,包在手绢里、放在上衣口袋里,这手绢、衣服就都香了。我们就商量,想把曹庄花卉市场做起来。
曹庄子村位于外环线绿化带,不能建工厂,花卉市场有花有草,正合适。上级批复后,镇领导组织人员去云南考察,了解热带植物。曹庄花卉市场很快就建了起来,摊位出租也很顺利。市场占了村里的地,农民的土地少了,怎么办?他们愿意卖花,可以租市场里的摊位,卖花谋生。过去是集体经济,花农种花,种多种少都算集体的,给点工分,要是没发展好,这点工分吃饭都够呛。有了花卉市场,地里种什么花、摊位上囤什么花、什么时候出工,都是农民自己说了算,干起来自在。
那时,几乎每到周末和节假日,曹庄花卉市场都是人潮涌动。我们还请来了中国农业科学院的专家、教授,以色列的花卉专家,到中北镇考察花卉市场,传授经验。2003年,天津热带植物观光园开园,游客可以实地观赏各种热带花卉植物。植物观光园和曹庄花卉市场的名气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