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荒野来,要到大海去,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生活却拦住了我的去路。”这是电影《刺猬》中,葛优和王俊凯扮演的角色反复吟诵的诗句,让无数观众潸然泪下。
《刺猬》改编自东北作家郑执创作的短篇小说《仙症》。王战团与侄子周正是世人眼中的“怪咖”“异类”“病人”,却视对方为正常人,相互陪伴,彼此救赎。作品以荒诞且黑色幽默的叙事方式,温柔地触动读者的心弦。
王战团被周围人认为是一个需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人。他吹着口哨指挥刺猬过马路,阻碍了交通;他到处讲述自己当过潜艇兵、去过太平洋的“光荣事迹”;他会在过年的夜晚爬上房顶、插上大葱试图飞翔,只为了向侄子证明《海底两万里》中的飞鱼是真实存在的……岳母抱怨女儿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妻子为了控制他出门给他下安眠药,儿女都认为他不是正常人。只有侄子周正认为姑父是一个诗人、海军、朋友。
而周正有口吃的问题,他敏感而沉默,因口吃和留级常受到同学的嘲笑和霸凌。周正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开餐馆赚辛苦钱。父亲一味责备、贬低和殴打他,母亲则带他求医问药、求神拜佛。所谓的神医大师把周正打得口齿冒血,只有王战团反复对周正说“你没病”。
王战团说:“一辈子就是顺竿而往上爬,爬到顶那天,你就是尖了。”“我卡在节骨眼儿,全是灰。”人为什么会被卡住?在小说《仙症》里,表现了一个人因为内在价值观与外在环境的冲突,产生的心理固着与退行。
心理固着与退行是心理学上的概念。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有不同的心理发展课题,如果在某个阶段的任务没有完成或完成得不好,可能会对后续的发展产生影响,甚至人在受到伤害后,心智可能会固着在早期的某个状态,出现心理退行,即放弃已经掌握的能力,退行到一个早期、较为幼稚的状态并固着于此。王战团如此,周正也是。
青年时期的王战团无疑是一个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者,曾经有一段真挚的初恋,却被时代和家人拆散。19岁的王战团入伍上了舰船,遇到两派相争,王战团不愿意站队,最终两派联手把他关进一个狭窄的储物仓里。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被放出来之后只是反复念叨一句:“不应该啊,不应该。”他被遣送回家,在工厂工作时,有一次忘了戴面罩,火星迸射进眼睛里,他从梯子上翻下来后就开始不认人了,嘴里只是叨叨着:“不应该啊,不应该。”
他的口头禅“不应该啊,不应该”反映了一个青年人发自内心深处的疑惑: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认同的价值观念和现实世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而无法自洽。他向往诗歌和远方,却连出门的权力都被剥夺,只能在诗里写道:“船在他脚下前行,月光也被踩在脚下,他指挥着一整片太平洋。”他卡在人生的缝隙里,没有办法妥协,在疯言疯行中释放那个纯粹的自己。最后他不知所终,也许是被世界驱逐,也许获得了自由和解脱。
本书收录了包括《仙症》在内的6篇中短篇小说,以子一代的青春成长作为描写对象,将笔端触及底层社会边缘人物坎坷心酸的生命历程,完成了子一代的青春成长与自我救赎。在故事里,周正虽然多次留级,最终还是考上了大学,成为海员,去完成姑父心心念念的航海梦。在他扩大眼界之后,口吃也不治而愈了。正如他最后的释然:“许多年后,当我置身凡尔赛皇宫中,或斯里兰卡的一片无名海滩上,两阵相似的风吹过,我清楚,从此我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