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赵宗彪先生的《史记里的中国》,细细品读,和正值历史青春期的古人相遇,思古幽情便不绝如缕。哪怕在太史公后的两千余年后,其间萦绕的人性光辉和理想之花,仍让人心潮澎湃。
读史使人明志,宗彪先生读《史记》,读出了无数次深思熟虑后的醒世之言。几千年前的历史人物在他笔下亲切可感,多年思考后磨砺出的智慧结晶在他书中俯拾皆是。在《假如沧浪之水干涸》中,宗彪先生由楚人《沧浪歌》想起了深受司马迁钟爱的不同时代的两个楚人,屈原和伍子胥,认为他们代表了两种人生精神。“当沧浪之水清澈时,濯缨。浑浊,还行,可濯足。但是,当沧浪之水变成了泥浆或全部干涸,仅有一个沧浪之名了,你如果还想濯缨、濯足,不就是自赴泥沼以求死吗?”屈原时代,楚怀王和楚襄王尚有底线,所以屈原忠君爱国,不惜自沉汨罗江,而在伍子胥生活的时代,楚平王早没了做人的底线,此时的沧浪之水早已干涸如污泥,所以伍子胥识时务,没有选择和旧国一同堕落。他赞颂这些历史人物的精神魅力和人格涵养,并不浅显地概括解读,不拘泥于旧识,而是深入浅出,以振聋发聩的惊世之语,与古人交,同今人谈。
宗彪先生的文辞几多深奥,或慷慨悲歌,或真情流露,文风大气、深刻,说是字字珠玑实不为过,结尾处常有神来之笔。更多时,读者能感受到宗彪先生作为文人对世间大义的向往,对人情冷暖的喟叹,看似在解读《史记》,实则是在阐释作者眼里的人世间与世间人。在《赵奢、赵括: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中,宗彪先生抒怀:“真正的仁者是在洞悉了人性的种种黑暗之后,依然满腔热情地爱所有人,以悲天悯人之宽大胸怀包容世界,并为这个苦难的人间多播撒爱的种子。”罗曼·罗兰曾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字里行间,宗彪先生透过《史记》见微知著,他看到了司马迁雄深雅健文字背后的真情和褒贬,作为读者,我们也感受到了宗彪先生爱憎分明背后的一腔热忱。
宗彪先生曾多次在书中表达对太史公的敬慕之情,他说如果身边只能带一本书,那就选《史记》,他认为:“司马迁,是最具人类意识的历史学家。他写史的目的,不是为了帝王的‘资治’,而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是为了存续人类的历史,探索文明发展的规律。”在数篇的解读文章后,附录的是《朝圣司马迁十日记》,宗彪先生循着台州—北京—大同—灵丘—太原—韩城—西安—咸阳—台州的匆匆路线,在短短十天里向真正的历史朝圣。如果说前面读《史记》的种种感怀尚是纸上谈兵,在这长长的一文中,宗彪先生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他不光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太史公墓拜谒,还访问了与司马迁密切相关的几个古村,也一一拜谒、探访了茂陵、霍去病墓、卫青墓、阿房宫遗址、未央宫遗址等历史遗迹。我想,在实地探访朝圣的这些天里,已经完稿的宗彪先生和历史面对面,一定感慨万千。在这十篇日记里,他触摸到了历史波谲云诡下的平静与廖阔。或许,宗彪先生和他的《史记里的中国》身体力行地向人们展示了什么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浅阅读、碎片化的当下,能与一本扎扎实实的好书相遇,当是人生快事和幸事之一。借由宗彪先生的文字,这个夏天,不妨与古人、历史、人性之光和理想之花,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