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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2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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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齐峰 戏曲艺术最能展现天津特色(图)
口述 黄齐峰 整理 马俊波 本报记者 何玉新
黄齐峰 天津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曾获第四届、第五届全国京剧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金奖、白玉兰戏剧表演主角奖、中国戏剧梅花奖。代表剧目有《长坂坡·汉津口》《挑滑车》等。
《战宛城》张绣 黄齐峰饰演

  为纪念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厉慧良100周年诞辰,天津京剧院复排厉(慧良)派代表剧目《战宛城》,并已于不久前上演。《战宛城》是武生、花脸、花旦、武丑等多行当同台争辉的经典之作。该剧故事取材于《三国演义》,讲述曹操征宛城,张绣出战不敌而降,曹操误听侄子曹安民怂恿,掳占张婶母邹氏。张绣大怒,但惧典韦之勇,用贾诩之计,遣胡车儿盗去典韦双戟,夜袭曹营,典韦战死,曹操大败逃走,张绣刺死邹氏。这出戏既文又武,很难掌握好尺寸、火候。剧中主角张绣的扮演者黄齐峰,师从厉慧良亲传弟子、京剧武生名家苏德贵,此剧也由其恩师亲授。回忆成长过程中的艰辛坎坷,黄齐峰期待能在舞台上为观众带来更多精彩的演出。

  三四岁时上台演东哥春妹

  几经辗转步入武生行当

  有人曾经问我,能够35年如一日地练功钻研艺术,是靠什么来支撑的?突然被发问,我一时也答不出,但细想起来,与老师的培养、同行的帮助、观众的鼓励,以及自己对京剧的专注都分不开。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妈妈上台表演。妈妈是河北梆子演员,我的角色是《秦香莲》里的东哥、春妹。也许正是因为从小被这种艺术氛围感染着,12岁时我就报考了天津艺术学校,开始正式学京剧。

  艺校七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学校先安排我学老生,一段时间后,又根据我的条件建议我学小生。可是,当我把几出小生戏学得有模有样的时候,可怕的变声期到了,唱不了了,老师也没办法。好在我平日练功从不偷懒,老师认为我的武功基础还不错,于是考虑再三,让我转到武生行当。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转换行当,慢慢寻找感觉。

  作为武生,练功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学戏。半路出家的我跟人家一开始就学武生的同学相比,功底还是有差距的。怎么才能尽快跟上同学的步伐,怎么才能真正做好武生行当呢?老话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练功时。”凭着年轻气盛不服输的那股倔强,凭着进了艺校就要学有所成的决心,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练功房,有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踢腿、翻跟头、拿顶……一个个动作反复做。动作是否做到位,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我给自己定下规矩:每10次为一组,连续10次做到位,就让自己休息一小会儿;一组中有一次做得不好,那就从头来,再做10次。我就是用这个笨办法,让自己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

  老师总是喜欢那些努力用功的孩子。我的表现也被老师看在眼里,老师们都非常喜欢我,经常为我“开小灶”,手把手地教我。正所谓“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老师的引导让我在武生行当里“欲罢不能”。

  1995年,我完成了艺校学业,按照学校的安排,继续留校进修,主要是等待集体接班的机会。所谓集体接班,就是把我们“88级京剧班”的学员整体放到一个院团工作。1984年成立的天津青年京剧团就是集体接班,当时的李瑞环市长对组建青年京剧团给予了深切的关怀和扶持。这个团经过十几年的成长,集体接班的优势日趋显著,说明这种方法成才率更高。在各方的积极努力与协调下,1999年,天津京剧院实验团正式组建,我们这个班的全体学员一起进入天津京剧院工作。

  参加京剧青研班

  博采众长获益匪浅

  当时的天津京剧院有很多老先生、老艺人,他们可能名气不是很大,但他们对京剧艺术的认真态度是有目共睹的。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领的是什么呢?是方向,做事情方向对了,再加上足够努力,定能有所成就。很幸运的是,在老先生的悉心指导下,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没走弯路,始终在正确的艺术道路上攀爬着。

  2004年,我被选入第四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这个青研班学制三年,和一般高校的研究生班还不太一样,首先是国家给予了很大的资金支持,其次最关键的是自选导师,也就是说,可着全中国,你仰慕哪位导师,想跟他学,学校就帮你去对接,请来辅导你。这个太难得了!这绝不是一个地方、一个院团独立能做得到的。至今青研班的学员们大多数都已经成为京剧舞台上的中流砥柱、京剧队伍的重要力量。当时天津京剧院选送了五位演员,我们通过这个平台打开了眼界、掌握了系统的研究方法,由传统的艺人、匠人逐渐转化成学者型艺术人才。

  我跟随授业恩师苏德贵先生深造多年,先生为我系统传授了所有厉派经典剧目,所学一切皆成为我的立世之本,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财富。先生教戏先育人,他说:“学戏,先要学做人,做人需要中正、平和,要做有良心的人、有良知的艺术家。行为不端,不忠不孝不爱国,你怎么能体现大英雄的家国情怀?”这使我深有所悟,此后信心更为坚定,一定要严谨治学、低调行事、戒骄戒躁,争做德艺双馨的演员,不辱师门。

  研究生班提供了博采众长的平台,王金璐先生、李光先生、董文华先生、杨少春先生、张春孝先生、李景德先生都曾亲授我传统剧目,我还向老生名家杨乃彭先生学过文戏。在老师们的谆谆教导下,我体会到了一个大武生功夫好仅仅是必要条件,真正把角色演到位,是要把角色演活、演准,展现出角色的性格、性情,不仅需要“唱念做打舞”全方位的表演,更需要对角色进行深入研究,然后回过头来再琢磨用什么样的表情、动作将自己和角色紧密融合起来。

  我曾演过《雅观楼》中的十三太保,也曾演过《长坂坡·汉津口》的赵云、关羽。不同的角色,演出来一定不能千篇一律,所以从内心、表情、动作等方面的塑造和把握,确实是每个演员功底的体现,也是每个演员不断成长的体现。

  上了台决不能掉链子

  两次捧回青京赛金奖

  2001年,我参加了第四届CCTV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记得那次比赛有五十个人进入决赛,生旦净末丑分行当比赛,武生有六个。比赛时我最后一个出场,临上场,带队指导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宝贝儿,死也给我死在台上,不许掉链子!”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等真站到了台上,入了戏,我也就忘了什么是紧张了。那天唱的是《火烧裴元庆》,自己觉得正常发挥,没给老师丢脸,捧了个金奖回来。后来有人跟我说,这种比赛最后一个上场真是尴尬,因为武戏技巧性强,不可预料的环节多,你再好,评委也不敢留高分;还有人开玩笑,人家都穿好西装、打好领带准备领奖了,你还没上场呢。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参赛,我为天津京剧院拿回了头一个青京赛金奖。

  2005年,我再次申请参加第五届青京赛。开始领导不同意,认为上一届我拿过金奖,这次无论是地区平衡、角色平衡,都不可能再获殊荣,从大局考虑,打算推荐旦角参赛。我真诚地向领导请示:“我是武生演员,上一次获奖时我24岁,今年28岁,每个人的艺术生涯都是有限的,状态最好的时候不去拼出好成绩,是会后悔的。这四年间我一直在拼命地长进,我相信自己的进步,我要把这个进步展示给老师、同行、观众,还有我的家人。”这番话打动了领导,让我自己选择,是参加三个月的拉美出访演出,还是留下来自己组队参赛。我说:“如果剧院出国巡演必须要我参加,那我就服从组织安排;如果可有可无,我就留下来参赛。”

  最终我还是如愿参赛。怎么形容这次参赛呢?那就是好事多磨。队友在走台时突然跟腱断裂、配合中被枪戳伤抬不起胳膊、上场前勒头时盔头又出现了严重问题……这一桩桩的始料不及,遇上了你说心不慌,你说没打过退堂鼓,那是瞎话。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站到舞台上,灯光一给,全都顺过来了,大家可谓是超常发挥,又拿回来一个金奖!

  我还特别要感谢上海戏校的王梦云校长。王校长偶然看到了我演出的录播,立即就找到我们当时的院长说:“黄齐峰现在这个年纪,这种艺术状态,很难得!你们应该紧锣密鼓赶紧把他推出来,出这么一个人才不容易。”院长采纳了王校长的建议,让我们去上海角逐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白玉兰奖面向全国,没有任何门槛,每个人都可以凭实力参加;对评委的水平要求严格、评价体系科学公平,每年只有10个奖,所以业内评价是专业水准高、竞争激烈。很幸运,我成为那一年度的十分之一,捧回了白玉兰奖。再有就是梅花奖,听前辈们说起过梅花奖的残酷、梅花奖的诱惑,因为它的含金量高,现在是每两年一届,每届15个奖,很幸运的是,我也拿到了。

  京剧艺术传承

  我们的民族精神

  剧院信任我、培养我,为我搭平台,把我的这点儿特长展示出去,把京剧艺术普及开来,让更多的观众认识了我,还赢得了高度的赞扬,我自己累一点儿、辛苦一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我想更努力地去回报社会。这些年,我参加了很多文化进乡村、进社区、进校园、进军营的活动,也经常带领天津京剧院轻骑兵小分队开展此类活动。我们精心准备、轻装上阵,每一次我都会被观众的热情所感染。每当看到观众那沉醉于京剧艺术之美的悠然神情,每当听到观众发自内心的喝彩与掌声,每当瞥见演出结束时观众满眼的不舍,我心里就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真的是人民在哪里,我们的舞台就在哪里。

  戏曲艺术在众多的文艺形式中最能体现天津特色。民间曾经有约定俗成的说法──北京坐科、天津唱红,方能走遍天下。这也就是说,想成“角儿”必须在天津登台演出,演员如果能够赢得天津观众的认可,那就等于是通过了一次大考。

  百余年来,天津的戏曲艺术界名家辈出,包括著名京剧老生孙菊仙、尚派武生创始人尚和玉、厉派武生大师厉慧良……真可谓数不胜数。时至今日,天津作为戏曲艺术的摇篮,该如何继续发挥作用?要培养出优秀的大艺术家非常艰难,过去那些老先生们是用命在唱戏,饱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演绎出顶级的京剧艺术,因为演不好就是没饭吃,干不好就是饿死。很多老艺术家走了,艺术也随着人走了。我们这代人还要加快传承的脚步,全身心地投入到戏曲艺术中,为天津戏曲接班挑大梁。

  这些年来,我的成长全都仰仗于恩师的言传身教、队友的无私奉献、家人的支持理解,因为有他们,才使我在组织的培养下不断精进、在艰辛和寂寞中得到锤炼。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愈发感觉到京剧艺术传承的不仅是舞台表演艺术,更是我们的民族精神。所以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我们中华文化的瑰宝京剧艺术,将我们的国粹发扬光大。

  对话黄齐峰

  几代人传下来的好戏

  不能从我们手里消失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战宛城》这出戏的?排这出戏的难点在哪儿?

  黄齐峰:我向苏德贵先生学《战宛城》已经十几年了。这出戏对生旦净丑各个行当的要求都非常高,人员也多,排这出戏,对一个剧团来讲很不容易。只有一个大团,四梁四柱都具备了,才有力量去排。而且,很多前辈们的表演已经炉火纯青了,很难超越,任何一个后辈演这出戏,压力都很大。在天津京剧院,或者说在全国京剧界武生行当里,我算年龄比较大的,如果我不带头演这出戏,传承就会断代。我想,几代人呕心沥血传承下来的好戏,不能从我们这一辈人手里消失,所以再难、再苦也认了。

  记者:您这次演《战宛城》,和以往前辈们的演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黄齐峰:苏德贵先生从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侯喜瑞、赵松樵、厉慧良三位先生传授的《战宛城》中,不断地研究、琢磨,最后形成了这次大家看到的、融合了三位大师表演精华的版本。前面“打城”这半出,基本上是以厉慧良先生的版本为主;中间的“投降”“校场”,基本上是以赵松樵先生的演出路数为主;后面的“探营”“回营”“定计”“刺婶”,基本上是以侯喜瑞先生的版本为蓝图。

  记者:您觉得怎么才能把张绣这个人物演好?如何理解这个人物?

  黄齐峰:刻画张绣这个人物,苏先生提出,张秀的“武”不像《长坂坡》《挑滑车》那么“武”,不能一动就想“武”,就想“爆”起来,就算是武打、耍下场花这种技术性很强的东西,也得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必须符合张绣这个文武老生的人物形象。之前我在耍枪的时候,苏先生就告诉我:“不能这么快、不能这么猛,要掌握好火候、节奏和力度,要带出潇洒灵活的秀气。”再有就是,张绣投降之后,要从大靠改成青素,他要穿这个青素去投降。这一段既要表现张绣这名战将“武”的气质,又要让观众看到他穿上青素变成文官去投降的那种无奈的心理状态。就这个环节,我反反复复地练了很多次,推敲琢磨该用什么样的形体和表情来演绎。再有就是演好张绣所需要的唱和念,对情绪、节奏、力度的控制与拿捏都十分重要。在被苏先生说了一遍又一遍的“不行再来、不行再来……不行、不对……”之后,终于在崩溃边缘找到了感觉。真应了那句话,“不疯魔不成活”!

  本报记者 何玉新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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