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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金墟》描摹“世界遗产名录”开平碉楼与村落的兴衰与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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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3月0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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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金墟》描摹“世界遗产名录”开平碉楼与村落的兴衰与悲欢
展开百年侨乡古镇的生活图卷(图)
口述 熊育群 整理 何玉新

  近日,熊育群长篇小说《金墟》在北京举办研讨会。《金墟》系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项目,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深圳出版社出版。百年前广东侨乡赤坎新城拔地而起,民族特色与异国情调交相辉映,人们称“光芒四射,灿然可观”的赤坎墟为“金墟”。2007年,位于赤坎的开平碉楼与村落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引发多方关注。小说《金墟》从赤坎的旅游开发切入,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写出了两代侨乡人民的生活与命运,百年古镇的兴衰与悲欢。熊育群说,《金墟》是他人生中最难的一次写作。

  赤坎古镇延续数百年

  两大家族崇文重教

  我写《金墟》是出于偶然。开平要组织几个作家写赤坎古镇,要搞开发建设,找到我。我几次拒绝,不想写,但他们三次到广州来找我,我不好意思再拒绝了。我写了《双族之城》,在《人民文学》发表,又获得了百花文学奖。有朋友跟我说,这是个很好的小说题材。我想想挺对,萌生了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冲动。

  赤坎古镇的前身是赤坎墟。两大家族关氏、司徒氏于南宋时期先后从中原迁徙而来。明代,关氏参与了上川岛海上丝绸之路的走私贸易。清代,两个家族在潭江边开埠,集市相隔仅几百米,相互竞争、彼此融合,最终以一条塘底街为界,建起了最早的赤坎墟。鸦片战争后,关氏、司徒氏家族中有人到美国西部淘金,又去修建太平洋铁路。他们从最底层的苦力做到小店主,站稳脚跟挣了钱,回到赤坎,建起一座座欧陆风格的骑楼。这些建筑中蕴含着西方文化的引入,也保持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延续。村庄两边也建起一座座碉楼,高的有六层,低的有两三层,清一色的混凝土结构,有精致的柱廊,繁复的雕花。因为这里地处三县交界,治安混乱,土匪猖獗,碉楼可以抵御匪患。

  崇文、重教是两大家族的传统。关氏、司徒氏家族当年耗费巨资兴建的家族图书馆,是显示他们家族实力与地位的象征,至今仍是赤坎的标志性建筑。他们曾集资兴建康乐书院,开办了20所小学,开了良友书局、越华书局、大陆书局等十几家书局。两家共建的开平中学,如今留下一座红楼,也是赤坎的标志性建筑。

  赤坎古镇的关氏、司徒氏人才辈出。中国摄影史上第一个提出摄影武器论、曾任《晋察冀画报》社主任的沙飞,原名司徒传,是赤坎中股乡书楼村人。他拍摄过鲁迅最传神的照片,抗战期间,他用相机记录了许多珍贵的历史瞬间,包括八路军古长城战斗、百团大战、聂荣臻与日本小姑娘、白求恩抢救伤员等。赤坎永坚楼东闸村人司徒慧敏开创了中国有声电影的先河,他是左翼艺术家同盟成员,曾任文化部副部长、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香港电影先驱关文清,是赤坎大梧村朝阳里人。他留学美国主攻编导,先是拍摄纪录片,后拍摄粤语片,编导过《边防血泪》《公敌》等五十多部影片。香港武打演员关德兴,是赤坎莲塘村人。他是少林派武术家,因主演黄飞鸿而成名,从1949年到1994年,他共拍摄了77部《黄飞鸿》系列电影。

  后来大批华侨外迁,骑楼多由亲戚打理,赤坎渐渐破败。周围陆陆续续建起了新房子,毫无规划,无法跟百年前的风光并论,只注重实用性,而缺少了建筑的美感。

  写作之前深入古镇采访

  重要的事都想去了解一下

  2007年,开平碉楼与村落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广东首个世界文化遗产项目,一家世界级的大公司要买下古镇,进行旅游开发。一石击起千重浪,百年产权的变更,牵出了关氏、司徒氏两个家族和华侨复杂的利益与情感纠葛,更牵出了这座古镇不一般的历史。

  作家要沉下去,真正两腿带泥。2019年的一个秋日,我来到开平塘口镇升平村,打算在这里住下来,挂职深扎乡村,用一年时间体验生活。最初我的采访并没有明确的目的,重要的事都想去了解一下。我走访华侨村,跟随渔民出海捕鱼,有时也会凌晨4点起床,到新郎家参加婚礼仪式。我采访过砌匠、灰塑大师、烧窑师傅等各种人物:在工地看砌匠砌砖、拼图;跟随灰塑大师徒手爬上屋顶,看他在屋脊塑出花鸟虫鱼;也曾远寻窑址,在废弃后重又修好的窑里看烧窑……我去采访的时候,有些人不知道我来干什么,不信任我,所以关系很微妙。

  当地建成近百年的骑楼,每栋楼上的装饰都不一样,三角的、涡卷的图案彰显着气派,钱币、蝙蝠、葫芦状的雕刻寓意着吉祥。爬上骑楼的天台,就能看到司徒氏的钟楼。据说,当地家家户户的书房都能看到钟楼,那是鞭策,也是传承。后来,“钟声”也成为我小说里一个贯穿全文的意象。从钟声开篇,到钟声结尾,见证着每一个时代的变迁。

  旧金山、洛杉矶是关氏、司徒氏两个家族出国时最早的落脚地。我深入美国西部华侨家族走访,住进华侨家里,登上当年拘留囚禁华人的天使岛,来到百年前华侨工作与生活的伐木场、太平洋铁路、渔民村遗址。我想,寻根是我们民族的一个特点。我们有家族意识、姓氏文化。我们一方面要奔出去,但情感深处也要回归,要寻根认族。对祖先生活的怀念,体现在生活中一些小的细节里,这种情感上、灵魂上的依托,对生活的影响非常深刻。

  在我看来,赤坎非常神奇,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编都编不出来,我好像抓到了宝贝。一开始我想以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来写这部小说,动笔时却陷入沉思:赤坎历史和现实的勾连如此梦幻,如果以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来写,魔幻反倒失真了,缺乏力量感。另外,我踌躇着,用不用真实的地名、家族名和现实事件:不用,会失去很多精彩的内容,特别是小说真实的气息;用的话,如何处理小说与现实中人和事的关系?最终,我尝试着把虚构与非虚构打通,让虚构无迹可寻,让小说真实得像非虚构作品,还要确保它纯正的小说味,这无疑是一个挑战。

  从赤坎古镇旅游开发切入

  书写社会变迁与生命历程

  进入正式写作阶段,我暂时停止了其他工作,在大雁山上把自己封闭起来。开始我构思了两个多月,怎么把两个不同时代结合起来,最后才想到现在的结构方式。小说《金墟》从赤坎古镇旅游开发切入,在粤港澳大湾区和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在一百多年、横跨太平洋两岸的宏大时空与地理中,以两大家族代表人物为主角,展现出全球视野下传奇的人生与生活。

  《金墟》既有对文化传统赓续、社会变迁与生命历程的书写,又深入挖掘了民族性和人性之光。两个家族的历史既是古镇的历史、华侨的历史,也是广东、中国和世界历史风云的缩影,我力图写出它的史诗性。我感觉到了这样的气息场,我要把这气息表现出来,把这种存在再现出来。

  我的作品,无论是人文地理类的,还是虚构类的长篇小说,都首先进行了大量的实地采访,我认为这是写作的常态。我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不重视虚构,不重视想象,恰恰相反,我要让自己的作品充满想象,甚至是魔幻。但这想象不是胡思乱想。只有符合历史与现实逻辑的想象才能震撼人心。有些事情需要反向相求,只有离开才懂得相聚,只有失去才懂得拥有的滋味。

  另外,文章的细节也是来自于生活的,它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有着现实的力量。作家的想象不能代替现实,哪怕想象再丰富,也会有概念性的东西,一个细节失了真,整个作品就不可信了。写作就是脱实向虚的过程。

  我也是有一点野心,就像陈忠实说的,“想写一部垫枕头的书”,希望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我一连写了三稿,无数次修改,很多东西需要舍弃,痛苦不可名状。直到创作完成,我才深深体会到它的艰难。一年下来,头发都熬白了,人苍老了很多,直到现在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交出沉甸甸的书稿,得到一点安慰,也要感谢大家,特别是十月文艺出版社,他们的责任编辑都非常认真,细细推敲,每句话都不放过,就想做出精品。不能说完美无缺,但经过他们的精心编辑,这本书呈现出来的面相非常好。我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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