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晚清著名留学生,同样倡导教育救国,但容闳这个名字,可能远不如孙中山、鲁迅如雷贯耳。
他不同于留欧的北洋派,也不同于东渡日本在家门口留学的那批学人,容闳出身草根,七岁迫于生计接触“洋务”,仅凭一己之力,十八岁远赴美国求学,半工半读,相继完成中学、大学课程,成为耶鲁名人,也是第一位毕业于耶鲁的中国留学生。时至今日,他的照片,仍然挂在耶鲁的展示厅内。
毕业后,容闳放弃美国高薪,带着东方人的坚忍与西式的明智,回到阔别八年的祖国,追寻造福于国家和人民的理想抱负。
然而,容闳的理想抱负究竟如何落地?谁也不是天生就有前瞻性,都需要百折不挠、苦苦摸索。
今天,我们纪念容闳,首先会想到他是“中国留学生之父”。是的,他做过洋人秘书、译员、律师、英商公司职员、独立商人,直至遇到曾国藩,被派往美国采购后来用于江南制造总局的机器。在那十年当中,他逐渐明白,只有新思维的理念在东方土地上生根发芽,栽下“柳枝”,让更多人留学“新大陆”,“柳枝”才能铺成绿洲。
在李鸿章急于用洋枪洋炮来装备淮军之时,在丁日昌的尽心操持下,容闳又整整等待了三年,终于迎来曾国藩的首肯,促成“幼童留美”,成为名副其实的首倡者和操盘者。曾国藩对这些幼童寄予极大期望,可惜未能亲眼见证自己手栽桃李开花结果,两年后病逝南京,但临终仍对此念念不忘。
然而,招募官费留美幼童,在那个年代绝非易事。小小年纪,十二岁左右,就要背井离乡,留学十五年,开明的家长屈指可数,选拔考试又异常严格,还要经过一年的预备学校强化训练,合格后才能接受家庭式培养方法,即由经济条件较好的美国“绅士家庭”提供寄宿。
但是,通过选拔的幼童是非常幸运的一代,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礼遇,不曾面对文化隔阂和难以融入的问题,相信这些是他们日后信念坚定、心灵力量强大的基石。在此之下,课业优秀简直不足挂齿──美国十二年的学制,他们平均六年完成;犹如斯巴达战士一般,他们既可以在化学实验室里操作试管,又能用毛笔字写出漂亮的八股文。但冲锋陷阵的同时,也有因过于勤奋而在美病逝战死沙场的幼童。
然而现实总是难以尽如人意。大环境决定了幼童们无法完成原定的十五年留学计划,十年后就被强制回国。更艰难的是,回国后这批幼童被视为异类,备受歧视,更别提受到重用。但他们当中很少有因此而退缩或懈怠之人,一个个“小容闳”,接受着心灵的考验,他们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基层岗位,坚守着报效祖国的信念,即使当“中国留学生之父”年事已高驾鹤西去,这些幼童仍在各自岗位上“持续战斗”。
理想是什么?实现理想应该怎么做?就是在大方向不错的前提下,做好眼前的事。于是,逐渐涌现出唐绍仪、詹天佑、梁诚、吴应科、钟文耀……当年的“星星之火,燎过荒原”,印证了“民族觉醒,始于少年”。
从容闳当年启动方舟,促成第一批幼童留美,到梁诚争取到庚子款且促成用于设立“游美学务处”(即后来的清华大学),向美派遣留学生近两百人,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这些留美名单中,包含了胡适、赵元任、梅贻琦、竺可桢……
1872年至2022年,一百五十年后,我们有必要了解“荒原上的第一批探路人,骇浪里最早的远航者”。对留学、对爱国、对理想,进行深入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