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的语文老师叫方才，特有才。他课讲得好，特别是讲作文，生动活泼有趣，大家特爱听，听得激情澎湃，写得热火朝天。嘿，保不准我们这个班以后能出大作家呢。但，不全是这样，陶涛对作文就没有感觉，他是淘气包，特爱玩儿，你让他坐下来写作文，用绳子捆起来恐怕也难。

　　下午自习课，方老师让大家写作文，题目是《夏天的故事》，同学们一个个都在奋笔疾书，教室里只听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春蚕吐丝诗意盎然。可陶涛呢，竟然溜出了一楼教室，跑到窗外的花园里去逮蝴蝶玩儿了。就在陶涛刚把一只蝴蝶逮在手里的时候，他被方老师逮住了，抓了个“现行”。

　　方老师薅着陶涛的衣领子，把他带回了教室，让他站在讲桌前。同学们仰着脸瞅着陶涛，表情惊讶；陶涛俯下身瞅着大家，嬉皮笑脸。他不时地低下头，看看用双手捂着的花蝴蝶，他是从手指缝里看的，捂紧了，怕捂死了；松了，又怕飞了。这真是一个技术活儿呀，有难度。

　　方老师批评说：“陶涛，你严肃点，上自习课，大家都在教室里写作文，你怎么能到外面的花园里逮蝴蝶玩儿！”陶涛嘟囔着：“我不会写作文，我的夏天没有故事。”他的眼睛还盯在蝴蝶上。方老师接着说：“昨天，我和你父母电话里沟通过你的学习情况，他们让我严厉地管教你！”听说方老师找家长了，陶涛一下子变严肃了，他把目光从蝴蝶转向了方老师：“有事说事，跟我直说，干嘛非要找厂家投诉呀！”

　　你听听，陶涛这句话，同学们思索片刻，竟然一下子都笑了起来。连方老师也连连点头：“嗯，产品有问题，投诉厂家？你这淘小子比我有才呀。我今天不投诉，我要处罚你！”

　　方老师处罚陶涛的三项措施出台了：1.你不是抓蝴蝶吗？你要给我说清楚，蝴蝶的种类有多少？被你捕获的这个俘虏是属于哪一类？2.蝴蝶的外貌体征、翅膀作用等，要做详细的说明。3.你是怎么抓到这只蝴蝶的？要细节。打算怎么处理这只蝴蝶？说理由。

　　最后，方老师再次强调：“给你两天时间准备，还是在这个时间、地点，你要向全班同学来讲。我严肃地告诉你，如果你完不成任务，我就不投诉了，直接退货，让你的家长处理你！”方老师说完，并不理睬陶涛，猛一推门，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陶涛紧张得如旋转的陀螺，忙得废寝忘食，马不停蹄。蝴蝶的种类、习性、演变过程……去图书馆、找生物老师、上电脑百度、看图片、寻历史、查资料、记笔记，陶涛恨不得一天变25小时。

　　──蝴蝶，属于节肢动物门，昆虫纲，鳞翅目，全世界大约有14000多种，主要分布在美洲，尤其在亚马孙河流域品种最多，而中国有1200种。

　　放学回家，陶涛忘了吃饭，又找一个放大镜细细地观察着蝴蝶。哇！它身上的鳞片不仅能使蝴蝶艳丽无比，还像是蝴蝶的一件雨衣。陶涛在本子上记下：“因为蝴蝶翅膀的鳞片里含有丰富的脂肪，能把蝴蝶保护起来，所以即使下小雨时，蝴蝶也能飞行。”陶涛把这个蝴蝶制成了标本，待有时间再细致观察和研究。

　　两天转眼就到。陶涛站在了讲台上，举着那个制成标本的蝴蝶讲着。他起初略有紧张，很快便口若悬河，讲得津津有味。不知什么时候，校长带着区教研室的一位老师，早坐在了教室的后面，他们也没有和方老师打招呼，纯属突然袭击。教研室的老师和校长小声议论着：“这种口述作文的方式很好呀，这个学生，把讲稿稍加整理，就是一篇好作文嘛！”

　　坐在旁边的方老师并不吱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五个苹果

　　一周前，方老师给同学布置作业。老师问：“你们喜欢苹果吗？”当然了！同学们一起喊着：“喜欢──”嗓门最大的是潘亮，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红的大苹果，举过头顶，朝老师晃着。

　　这个作业很特别，更有趣：方老师让大家以“苹果”为话题，去搞一个调查，调查父母或身边熟悉的人，收集一个与苹果有关的故事，如能联系到自己，那是最好了。方老师还进一步启发同学，要尽量把视野放开，甚至放到国外去，可以从历史、社会等方方面面寻找有关苹果的话题。方老师说，这次作业不一定都要用笔写到作业本上，检查的方法是开一次班会，让大家来讲故事。只要与苹果有关系的故事，同学们都可以来讲，可以自由发挥，看一看谁能把苹果的故事讲得生动感人。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关于苹果的班会开始了。如今的小学生真是聪明又活跃，他们的“视野”可是够开阔的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和苹果有关的故事。方老师笑着听了发言后，先是表扬了同学们，夸奖大家就苹果的话题，进行了详细认真的调查。然后，方老师把同学们的发言进行了评说和分析：

　　“同学们关于苹果的作业，完成得都很不错，有重复的不要紧，我归纳一下，大体上有四个苹果的故事。是哪四个呢，谁能总结一下？”

　　“我来，我来！”同学们纷纷举手，可是嗓门大的潘亮却沉默着。

　　“我来说第一个苹果！”张小颖站了起来，她说的是在300多年前的英国，有一个苹果从树上落了下来，砸到了一个叫牛顿的科学家的头上。这个苹果太重要了，它让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张小颖补充说，她要感谢爸爸，是老爸告诉她的这个故事。

　　“我来讲第二个苹果吧！”王明明更有意思，他走到讲台前，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苹果，是一个带着豁口的苹果，像是被谁咬掉了一边。“大家看到了吧，这是一个叫乔布斯发明的苹果，世界著名。我们的许多电脑、手机都是苹果牌的。乔布斯的这个苹果，对世界科学带来了无比巨大的进步。虽然他已经死去了，我们仍然要怀念他、感谢他！”王明明的舅舅在网络公司工作，这个故事，肯定是他舅舅说的。

　　同学们开始给王明明鼓掌，潘亮却依然沉默，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前面的两个苹果讲完了，后面的两个苹果故事仍然精彩，一个是有个外国人偷吃了苹果的故事，还有一个是广场舞《小苹果》。讲第四个苹果故事的，是班里的文艺委员杨美美，她说她姥姥最喜欢的广场舞，就是这个“小苹果”了，杨美美边说边唱边跳，手舞足蹈的，逗得大家哈哈笑：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四个苹果的故事讲完了，同学们还有新的补充吗？”方老师望着大家。教室里静了下来，四个苹果故事个个精彩，谁还会讲出更好的故事来？

　　“我……让我来说第五个苹果好吗？”声音不高，说话的是潘亮。

　　“哦，你还有第五个苹果的故事？快说出来吧。”方老师用鼓励的眼光瞅着他。潘亮站了起来，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红的大苹果，表情严肃地说：“我要说一个人。这个人，喜欢吃苹果。其实，他的爸妈和奶奶也喜欢吃，可都会把最好最大的让给他。每天上学，奶奶都在他的书包里塞个苹果。五天前，他的奶奶生病住院，而他的爸妈忘了给他的书包里装苹果。这个人没有吃到苹果，很生气，回家后又吵又闹，竟然和父母吵了一架！”

　　啊，竟有这样的人！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样的人可恨不可恨？”潘亮瞅着大家。

　　“可恨……”大家异口同声。

　　“可是，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谁呀？”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什么？潘亮说的是他自己？

　　潘亮这时候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我现在知道错了，放学后我就去医院照顾奶奶，我要亲自把这个苹果削好了给奶奶吃。这就是我讲的第五个苹果的故事……”后面的话已经被同学们的掌声淹没了。

　　承 诺

　　我家的对门住着一位老爷爷。老爷爷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年龄不大，也就是三四岁。他们像老爷爷的眼珠子一样，非常招人喜爱。爷爷是一个老诗人，很会想象。他说孙子是我的左眼珠，孙女是我的右眼珠，一天看不见，如隔三秋。孙子孙女也是着实让人喜爱，他们聪明漂亮，活泼得像两只小鸟儿。

　　孙子对爷爷说：“我要天上飞的老鹰！”爷爷想了想说：“行，我给你！”就给他用纸糊了个风筝。孙女缠着爷爷说：“我要一座高高的大楼！”爷爷想了想说：“行，我给你！”爷爷脑瓜一转，就给她买了一盒有门有窗的积木。

　　什么事也难不倒爷爷。你要孙悟空的金箍棒，他给你变出来一个擀面杖；你要宝葫芦，他给你拿来两个盛水的葫芦瓢；你要星星，他就在纸上给你画；你说要吃月亮，他就给你递来了一根香蕉……

　　当然，爷爷并不是一味地宠着自己的“眼珠”。爷爷教他们学文化，教他们写字、背诗。爷爷让孙子把掉在桌子上的饭粒拾起来，孙子瞅瞅爷爷，拾起来塞进了嘴里。爷爷让孙女把自己的脏手绢洗干净，孙女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拿起脸盆用两只小手轻轻地给手绢抹肥皂。

　　但是有一天，爷爷开始犯难“闹眼睛”了，是他的左眼珠和右眼珠给闹的，那是两个孩子在看电视时，看见了《动物世界》里的一只大老虎。两个孩子就对爷爷说：“您给我们买只大老虎嘛，你给我们买只大老虎嘛！”两个孩子又哭又闹。那天也许是爷爷晚上多喝了点酒，不知怎么，爷爷竟答应了孩子们的要求。

　　答应之后，爷爷愁得睡不着觉。他到哪儿去买老虎呀。两个“眼珠”明确地提出，必须要一个“活着的”，能吃东西的，会喘气的老虎。而不是那种以往的玩具狗、玩具虎之类的东西。孩子的爸爸和妈妈见爷爷对此事如此认真，就劝老人说，对小孩子的话何必当真？糊弄糊弄他们，告诉他们爷爷是说着玩的，他们再闹就揍他们！

　　可是爷爷却一本正经地说：“使不得，使不得，说出来的话怎么也得承诺呀！”

　　“承诺？”到哪儿去买老虎？孩子的爸爸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却在笑。

　　第二天下午，爷爷从外面带着一只小筐回家，他高兴地叫着孙子和孙女：“快来看呀，爷爷把老虎买来了。你们快看，这是不是会喘气的、会叫唤的、会吃东西的！”

　　全家人都看见了，爷爷带到家里的是一只漂亮的小花猫。

　　两个孩子别提多高兴了。

　　本版题图 张宇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