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大营的“天津烙印” 应时仍吃饺子捞面春饼 杨柳青乡音是“天津话” 2024年08月23日  单炜炜 王轶斐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乌鲁木齐小南门附近街景,赶大营津商多聚居在这一带。

  星星峡驿栈旧影

  2009年,方兆麟考察路过伊犁河大桥。

  北大关隆昌海货店旧影。(资料图片)

  尔冬强接受采访(纪录片《赶大营》截图)

  始于近150年前的赶大营,给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赶大营人进疆的艰难和创业的艰苦,反映了天津商人的可贵精神:背景离乡、艰难跋涉、艰苦创业、扎根边疆,这才有了他们的辉煌。”无论是赶大营研究的专家学者,还是当年赶大营的后裔们,至今,仍然为了那些曾经的“天津烙印”而叹服。

  7次去新疆、7次到内蒙古、3次赴甘肃,采访了近百人次,方兆麟收集到的赶大营的故事,十分让人动情,那些当年的赶大营人,并非是认为的那种不愿离家、怕吃苦、小富即安的印象。

  天津客栈以面条烙饼出名

  “2009年,我首次进新疆探访赶大营后人并重走部分路段。”方兆麟说,原计划要去甘肃和新疆的星星峡,“据一些老人回忆,这里是当年杨柳青人赶大营必经之路,当年安文忠第一次带乡亲从这里经过时,在路边关帝庙拜完关老爷后,将铜钱抛到庙顶发愿:‘此行新疆发财后,必定给您老重塑金身。’说完决然而行。”

  “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往前看是戈壁滩,往后看是鬼门关,出关容易进关难。”这是流传在赶大营里的歌谣,令人心酸。走访中,方兆麟得知,当年在星星峡还有天津人开的客栈,有人说小村子可能叫“天津村”。

  赶大营人留下的路单上,很多站名是带水、泉、井字,过去的路都循着水源而行,实际上“瀚海之行”的水源,都是旱井水,苦涩难咽。

  沿途上,有很多人就地留下谋生。清代的裴景福曾在日记《河海昆仑录》中写道:“至哈密以西三道岭,余住福生店,店主姓路,天津人……”在当地老人的回忆中,当年哈密以西的三道岭这个地方有一家天津人开的小饭馆,以面条和烙饼出名,店主就是赶大营途中生病留下就地谋生的。

  不少赶大营人命丧路途之中,同伴将其掩埋后做上记号,以便日后有人回天津路过时将其遗骸带回家乡。方兆麟说,早期天津赶大营人客死新疆后,是与收复新疆时战死的湘军将士安葬在一起的,墓地建有左公祠,“当年只有天津赶大营人的墓地建有左公祠,这是对他们为收复新疆过程中所做贡献的褒奖。”后来,在奇台县,还专门设有天津义园,津籍人士过世,或埋或厝都在这里。所谓厝,当地人叫“丘”,指将尸体风干,再运回家乡安葬。

  1933年后,赶大营商路逐渐走向衰落,在抗战爆发后,相应商贸活动结束。然而,近70年的往来,那些“天津烙印”依旧深刻。

  干海货采购自北大关隆昌海货店

  迪化(今乌鲁木齐)收复后,城南为首批随军入城的商贩在大十字路辟出“买卖街”,这里也以杨柳青人为最,是当时杨柳青商贩的聚居地。

  “天津商帮的崛起,大量商品源源进入新疆,零售商品供应充足,打破了沙俄洋货垄断市场的局面。”天津人带来的还有当时新的文化和生活理念。方兆麟举例说,1939年,新疆举行的省运动会上,奇台县选拔的运动员中,有5名女运动员是天津籍贯的,她们冲破世俗偏见,穿着短衣短裤参加比赛,引发了轰动。但也被一些人认为“有伤风化”,然而她们得奖而归时,又受到热烈欢迎,“赶大营兴起时,天津是北方洋务运动中心,因工业文明的新事物、新理念,也随之传到当时还属于有些闭塞的新疆地区。”

  很多天津烙印难以磨灭。当地人过去没吃过海鲜,津商将干腌海货运来,还带来了水发手艺。据统计,清末民初仅同盛和,都要从天津“八大家”的卞家所经营的北大关隆昌海货店,采购大量各种干海货运到新疆,“每年运送海参、鲍鱼、鱼翅、干贝等干鲜海货逾300驼(每驮280斤)。”方兆麟说,在离海最远的新疆,有了著名的烧四扒即烧海参、鱼翅、鲍鱼、鱿鱼等海鲜名菜。

  当地津商人家,应时应节要吃饺子、捞面、春饼等,要求子女在家说天津话,这一直影响至今。

  一次,方兆麟等一行考察队访问塔城,当地一位老太太听其中一人说天津话,说这不是天津话。但她一听到当时一位来自西青区的同行者说杨柳青话,立马说,这才是真正的天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杨柳青话是当地‘普通话’。”

  “有数据显示,赶大营人后裔在新疆仍有50余万人。”方兆麟说,当年,津商和越来越多赶大营的各地商人进行的商贸交流,仍以不同方式一直延续至今。

  “大营客”传承“赶大营”精神

  新疆“赶大营”研究会会长、“赶大营”后裔慧明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

  “天津杨柳青人脚踏实地、肩挑手推,创造了中国近代商业史和农耕史上的一个奇迹,创造了数座城市的商业文明,改变了一个地区的商业格局和农耕文化面貌。我们的先辈,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做的都是小生意,但他们告知世人的是一个大道理,在新疆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天津人可以生存下来,可以生活繁衍并长久地生活在这里。”

  著名摄影师、“赶大营”后裔尔冬强以自己是“赶大营”后人为荣——

  “我的曾祖父就是‘赶大营’的一员。在过去差不多20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陆地上行走丝绸之路,从上海一直开车到德国汉堡。后来陆上丝绸之路走完了,我又驾着帆船走海上丝绸之路,沿着祖国的海岸线,一直到了印度洋。我的血脉里可能有‘赶大营’开拓探险的精神和基因。”

  天津外埠津商联合会、新疆天津商会、天津新疆商会会长蔺青把自己称为“新时代的大营客”。在话剧《赶大营》的发布会上,蔺青介绍了目前“赶大营”文化的传承情况——

  “我们在新疆开设了‘赶大营’的文化馆,复制了‘赶大营’的八大商家,另外也做了中亚之窗,还有‘一带一路’。在传承挖掘、弘扬‘赶大营’历史这方面,和‘赶大营’后裔以及新的津商一起,在新疆重振津商,并致力于两地的经贸交流。”

  新报记者 单炜炜 王轶斐

  文中图片均由被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