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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3月13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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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的自行车(图)
王丽伟 题图 张宇尘

  1

  烈日当头,狭窄蜿蜒的土路上,一个戴着草帽,精瘦的身影骑着二八大杠缓缓而过……

  院墙中间的栅栏门半开着,定是老伴儿出门太急,忘了锁好这道形同虚设的院门。老汉轻轻一碰,随着“吱扭”一声,门全开了,他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闺女田里的麦子都割完了,眼下已无事让他着急忙慌。

  老汉支起自行车,卸下用绳子绑在后座上的镰刀、铁锹,还有前面大梁上,垂在两侧挂着的白色帆布袋,里面装着一个已经洗不出颜色的大水杯,杯子里仅仅留了半口水。老汉的帆布袋旧得微微泛黄了,但洗得很干净,在满是黄土的地里骑来骑去,却能始终沾不上半点泥土。

  顾不上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他拿起灶台边的抹布,认认真真地擦起了车子。磨得发亮的把手,锈迹斑斑的铃铛,每次擦洗铃铛的时候,老汉都要多用点力,试图让发黑的地方恢复光亮。

  “知了,知了……”院里的知了叫个不停,午饭过后的寂静,让这恼人的鸣叫声更加响亮。

  不一会儿,自行车上的浮土就擦洗干净了。他这才有工夫拍拍裤子上的泥,摘下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麦芒,脱下草帽放回屋里去。从里屋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凉馍,扔进院里大棚下尚有余温的锅洞里,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老汉坐在灶台边的马扎上,悠闲地抽起了烟,嘴角微微翘起,他的收割速度,一点儿不减当年。儿子、儿媳还没从田里回来,老伴儿做好晌午饭给送过去,儿子一家也不回来休息,白天吃睡全在田里。

  老汉是个有福的,家里都是顶能干的人,唯独自家的闺女,从小给惯坏了,家里、田里的活都做得马马虎虎。不过,也不打紧,还有他这把老骨头能帮衬着。

  烟燃尽,馍也热好了,他拿着一根细木棍,三扒两扒地把馍从锅洞里面扒出来,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拍了拍灰,又对着馍轻轻地吹了吹,揭了外面的皮,这才开始吃。

  咬上一口,香甜!

  老汉正吃得起劲,院门外老伴儿进来了,见他啃着干馍,一头雾水地问:“回来得还怪早哩,怎么不在咱妮儿家吃了晌午饭再回来?在这坐着啃馍馍。”

  老汉慢条斯理地说:“吃了的,恁妮儿给炒了十个笨鸡蛋,炖了猪肉,蒸的大米干饭,还给打的鸡蛋汤。”老伴儿说:“那挺多的,咋的,俺妮儿做饭不好吃?”老汉一脸难为情的神情:“好吃!好吃得很,就是我没吃饱!”

  老伴儿没再接着问下去,任凭他继续啃馍,她知道老汉的毛病,每次去闺女家,都吃不饱饭。闺女在他心里是亲戚,在亲戚家,他始终放不开,吃不饱、睡不好。这些年里,无论干活到多晚,都要回自己家去睡,做再好吃的饭菜,老汉也填不饱肚子。鸡蛋不香吗?是香,但是咽进肚里,总感觉没有自家的饭菜让他自在。

  2

  老汉是个顶能吃苦却又容易知足的人。幼时,家里兄弟四个,因条件过于贫困养不起,被母亲送人,才来到了现在的家。

  十几岁时,老汉就能走街串巷去卖货了,芝麻糖、花生糕、糖果子,一天下来,来回能跑好几趟。邻里乡亲都知道,老汉勤快、聪明又能干,一年到头能帮家里不少的忙。

  长大后,老汉娶了媳妇,生了娃,只靠卖小点心的营生,已经支持不了家用了,于是老汉挑起了扁担,开始了更远更累的活计。

  从村里到县城,一趟要走五十里地,需要进货的季节,老汉天不亮就起来,挑起扁担,上县城里运水果,装满两大筐后,又一路挑回村里。又甜又大的土桃、脆而多汁的梨,都备受村里人的喜爱。

  水果若是不当季,老汉也不歇着,依旧早起,去邻县运韭菜回村卖,跑一趟是七十里地,装好新鲜的韭菜,再徒步回村里,两筐卖完,一天能挣到四块钱。

  靠体力挣来的钱,老汉格外珍惜,不舍得给自己置办东西,一股脑都交到老伴儿手里。

  农忙时,老汉也是主要劳动力,北方是平原,一年收两季,一季小麦,一季玉米,在那个机器不普及的年代,农活都是人力完成的。

  提到农活,就不得不提到,当年家家都有的运输工具——排子车。

  排子车对大人来说是运物件的,对孩子们来说就是玩具,装在一起能当车玩,还可以上下压着当做跷跷板。拆开来,推着轱辘来回跑,能单人推,还可双人推,跑起来别提多快了。把连在一起的两个车轮子竖起来,朝天的那一只就成了转盘,用力一转,能玩半天。玩排子车就是农忙时孩子们最大的乐趣。

  老汉家的老二是个闺女,从小古灵精怪,能说会道。老两口下地干活,闺女自己在家待不住,便会溜出门,朝着地里的方向去寻爹娘,偶尔碰到家门口的街坊骑车下地,还会捎上闺女一起过去。那叔叔骑得飞快,闺女坐在后车座上,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车座下面的弹簧,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地头,看到爹娘,不等叔叔停好车,闺女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到爹娘身边,然后再转头向叔叔挥挥手,以表这一次载乘的谢意。

  老伴儿已提前回家烧饭,等做完地里的活,已是傍晚,父女俩骑车回家。老汉的车骑得依旧慢悠悠的,闺女侧身坐在后面,不用手扶都很有安全感。

  远处的太阳慢慢西落,变暗,土路两侧的杨树排成排,随着车子向前而倒退。闺女在这惬意的晚风中咯咯笑着,对老汉来说,女儿的笑脸就是最满足的慰藉,地里的活不轻松,老汉却从来不喊累。

  秋收说来就来,黄豆地里铺得满地枯黄,正收着豆子,一只蝈蝈跳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老汉抄起一只鞋,抓在手里猛地一扣,便扣住了它。两个指头伸进去,轻轻捏住蝈蝈,转脸对着老伴儿说:“看,这家伙吃得多肥啊,平时没少糟蹋我的地,逮回去给俺妮儿烤了吃。”不多时,旁边的提篮里,就装了六七只捆绑在一起的蝈蝈。老汉的帆布袋也是个百宝袋,闺女喜欢掏,像是会变戏法似的,总能掏出来不同的好东西。所以下地时,老汉会留意着周围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宝贝,发现的野甜瓜、野果子,通通装进袋子里,给闺女带回家。

  傍晚回到家,老伴儿烧火做好了饭,锅洞的余烬之上,老汉把串好的蝈蝈埋进灰里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香气就引来了家里的“小馋猫”。

  闺女:“爹,太香了,现在能吃吗?”

  老汉:“再等一下,翻个面,马上就烤好了。”

  闺女:“抓了好多啊,今天你和俺娘必须都吃,不要只给我和哥哥吃。”

  老汉没有回答,火光映着他的脸,嘴角泛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3

  几年过去,老汉的闺女出嫁了,女婿是个白净高瘦的小伙子,为人正直,朴实善良。虽然就在隔壁村,徒步半个小时,老汉心里依旧是十万个舍不得。

  送走了唯一的“小棉袄”,家里一时冷清得让老两口浑身不自在。好在,转年的年末,老汉就抱上了孙子,这才填补了他内心空落落的感觉。

  正所谓有孙万事足,老汉的精气神儿被新生命的到来撑得足足的。

  不多久,老汉就又干起了运货卖货的营生。考虑到老汉年龄渐长,不宜过度劳累,闺女和女婿商量着,给老汉置办了一辆红旗牌自行车。送给老汉的那天,他眼里漾起了微微的光。老汉没有对闺女一家多说什么,但是从不下厨的他,从鸡圈里抓了两只肥鸡,亲手宰了,收拾妥当,烧起院子里的大锅,美美地炖了一锅鸡肉。

  春天的晌午,清风习习,杨树的叶子,已经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了,奏响春日之乐。

  院子的四方桌上,摆满了喷香的午饭,老汉一家四口搬上马扎围坐着,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唠着家常,品着美食。闺女比在家里时更活泼了,讲述着嫁人后生活的变化,身边发生的有趣事情,还时不时地夸一句女婿的体贴。

  老汉听着高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他默默地执起筷子,夹住一个大鸡腿,隔空放进了女婿的碗里。闺女正说得起劲,见他如此举动,一时嗔怪道:“娘,你看看俺爹,我这没出去多久呢,他就开始偏心了!”

  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闻声,闺女与女婿也随着一起笑了起来。一顿饭的工夫,笑声此起彼伏,飘向空中,传出院子,直至消失在巷尾尽头。

  自从老汉有了代步工具,干起活来,比以往更勤快了。

  闺女结婚第二年,女婿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外地,闺女怀孕了,孕吐得厉害,吃啥吐啥,身边无人照顾,一时急坏了老汉。听闻闺女想吃红梨,老汉便骑着自行车跑到县城去买梨。这么一跑,就是几个月,有时多、有时少,闺女家里的红梨从未断过。后面又听说想吃鸡,只有吃鸡肉才不吐,老汉便走街串巷,几个月跑遍各个村里去收别人家养的鸡,收回家里,让老伴儿炖好了送到闺女家去。怀孕期间,只要闺女想吃的,老汉从不含糊,他未曾觉得闺女的要求麻烦过。

  随着婴孩呱呱坠地,老汉升级成为姥爷,是个小外孙女,跟她的妈妈生得一般模样。老汉看着,一时晃了神,问老伴儿说:“看跟恁妮儿小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老伴儿抱着外孙女,笑意盈盈地回答:“模样像,不过比恁妮儿肤色白,头发多。”

  有了外孙女,老汉抽空总要往闺女家跑一趟,有时是办完事路过,拐一趟看看,有时干完活不路过,那就绕远跑一趟去看看。

  农忙时,老汉一家在自己家忙活,老汉则单独跑去闺女家帮忙除草、收割,一季、两季……这么一忙活,就是好多年。有时不用闺女开口,老汉就直接下地了。唯一不变的,就是老汉不在闺女家吃住。

  老汉的闺女,也曾因为这些事心里难过,细想下,老父亲顶着烈日在田里忙活半天,进到家里,总是吃不饱饭就回去了,任谁知道后,都会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并非易事,久了,闺女也只能自己默默接受。

  长年累月下来,车子用久了,零件都坏了几次,新伤压着旧伤,老汉还是舍不得换新的,逢人便说,这车是陪着他的老伙计了,用出感情了。

  女婿逢年过节回家,待不多时就又要返回,为感谢岳父常年的帮忙,听说老汉非常喜欢飞鸽自行车,于是女婿花了135块钱,托人从外地用自行车票为岳父买了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送过去时,老汉嘴上说着不要,听到是飞鸽牌的,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爱之情。几番拉扯之下,耐不住闺女生气的语气,老汉最终收下了自行车。

  至此,谁再来老汉家,都要夸赞上几句。

  “老周啊,你看你多有福气啊。旧的还能用,新车就买上了。”

  “这车子可不便宜,全新的。”

  “闺女孝顺你,女婿对你更好。”

  “老周,把那辆旧车卖了吧,出门骑这辆新的,看看多威风!”

  老汉听到邻里乡亲这么说,心里暖和和的,那感觉,就像夏天吹着电风扇,吃着井里的西瓜一样凉爽!

  闺女和女婿的用意,他心里清楚,可那辆旧自行车他都爱惜得要命,哪里舍得随随便便用这辆新的。

  几个月后,是老汉的生辰,闺女带着外孙女来给父亲祝寿,一进门,发现自行车还摆放在屋里,上面蒙了一条防尘的破床单。

  闺女看着老父亲,忍不住笑了:“爹,你那么喜欢‘飞鸽’,把那辆旧‘红旗’卖了吧,骑这辆新的。放心骑,骑坏了,让孩儿他爹再给你买。”

  老汉禁不住闺女的劝说,摇摇头说:“好好好,听你的,赶明儿我去把那辆‘老伙计’卖了。你们也是托人买给我的,我都清楚,一辆新车这么贵,哪是说买就买的。”

  待闺女回去后,老汉就找人来家里,把那辆旧自行车卖了,骑上了那辆新的。他还张罗老伴儿,给他的车座上套了个座套。老汉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回家以后,对自行车保养得更为细致了。

  4

  幸福的生活,总是格外短暂,本以为这辆自行车能更好地陪伴老汉,谁承想,它却亲手改变了老汉接下来的命运。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晌午的余热还未散尽,老汉睡醒后,戴上草帽,骑上他的车子下地干活,辽阔的平原上空无一人,老汉便把自行车架在土路上,没往地里推。他像往常一样,一头扎进田里,专心致志地干着活,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老汉这才抬头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向田头的土路走去。

  傍晚的风杀来,凉飕飕的,一股冷意袭身,老汉不禁打了个冷战。快到地头时,照例找他的车子,一抬眼,发现地头的车子不见了,老汉心里一惊,顾不得多想,拔腿便朝着路边跑去。

  跑到土路上,老汉左顾右盼,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周围依旧空无一人。

  “没有人,可是车子呢?我的车子呢?”老汉心里默默念着,一脸难以置信又痛苦的表情。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穿过云层洒向地面,也洒向无助的老汉。他在四周边跑边找,空旷的原野中,老汉黝黑的身影显得更加瘦弱。就这样从傍晚找到天黑,老汉跑出一身的汗,却并不觉得热,反倒是身上的冷意一阵阵袭来,从脚底到发梢,传遍全身。

  回到家,老伴儿看他的神色不对,又没看到他最爱惜的自行车,一问,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伴儿让他坐下歇歇,又递上一杯水,劝着说:“他爹,先别急,都是邻里乡亲的,谁会做这种缺德事儿,出去打听打听,没准是谁推错了。”

  听到这里,老汉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顾不得喝水,起身又出门去了。是啊,出去打听打听,没准是谁推错了。老伴儿不放心,紧跟着他一起出了院门。

  经过几天的奔走,事情尘埃落定,老汉没能找回他的“飞鸽”,车子被人偷了,没人知道是谁偷的,老汉的自行车彻底丢了。

  没了二八大杠的老汉,活像泄了气的皮球,虽然依旧勤快肯干,却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锁过车子,也不曾丢过,人心怎么突然这样了?

  他时常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把车子推进地里去,就算是停在路边,为什么不想着把车子锁上,这样就算是被偷了,短时间内也走不了太远,被他看见,也许还能追回来。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去想,也为自己控制不住总想而更加恼火。

  闺女和女婿知道此事后,看到老汉情绪低落,打算再买一辆新车给老汉,却被他拒绝了,他不想再提起车子的事情,也不想再重新买一辆。此后,关于这件事,在家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老汉不再像从前一样忙里忙外,多了时间在家休养生息,只是闲下来的老汉更不爱说话了,他时常坐在院子里叹气,看着院门口的栅栏发呆。

  就这样,事情过了大半年,这期间,大家逐渐遗忘了车子被偷的事情,潜意识里觉得老汉也在慢慢遗忘。也是在这一年,闺女带着一家人给老汉过了六十六岁生日,六六大顺,期盼着老汉能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期望,往后一切顺利。

  可老汉情绪波动后,吃饭也不香了,短短几个月,甚至连吞咽都开始困难。闺女看着老汉日渐消瘦,决定带着他去医院做检查。手里拿着检查报告,闺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老汉得了食道癌!

  从医院回来,所有人都故作轻松,告诉老汉,他只是有点咽炎,吃点药就没事了。老汉也没在意,继续往日的生活。只是,闺女往家跑得越来越勤了,什么奶粉、营养品、新奇水果,隔三差五地就往家里送。老汉嫌弃她败家,却也没有过多阻拦,转身,便带着外孙女下地捉蝈蝈去了。

  路过那个让他伤心的地头,老汉总是绕着走,钻进地里翻来翻去,不多时,蝈蝈现身,老汉身手敏捷,鞋子一扣,一只蝈蝈便束手就擒了。随后,两只、三只……

  回到家,老汉照旧烤了起来,他一边烤着,一边回忆:“你娘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每次不等我烤好,就嚷着要吃。”顿了一秒,他接着说,“现在好了,她不吃了,我接着烤给你这个小家伙吃。”闺女靠在门边,看着老汉,默默地湿了眼眶。

  5

  老汉的病情逐渐恶化,两三个月过去,人又瘦了一大圈,女婿为了岳父晒太阳方便,给他买了一个躺椅。每天晒太阳,就成了老汉最喜欢做的事情。一张躺椅、一把椅子、一个茶缸、一个痰盂,茶缸放在椅子上,缕缕地冒着烟,躺椅的右侧地面上放着痰盂,方便他侧身吐痰。

  夕阳下,黑瘦的老汉,穿着宽大的上衣,因为几日没换,有些皱巴巴的,他将自己埋进躺椅里,头微微地靠在枕头上,身体深深地陷下去,软塌塌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团揉皱了的旧报纸。

  闺女提着鸡蛋和香蕉回来了,站在院门口,看着闭目养神的老汉,她有些不忍走进去,昔日院里的欢笑还在眼前,如今却是这般让人心痛的光景。她调整下呼吸,笑呵呵地走了进去,蹲在老汉旁边,轻声地跟他说着话。

  “妮儿啊,跟我讲实话,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老汉半眯着眼,眼里含着泪。

  “哪有的事儿,爹,你身体好着呢。”闺女含糊完,起身提着吃的往屋里走去。

  闺女多么希望自己骗老汉的话可以成真,可现实不是童话,老汉终不敌病魔的折磨,先人一步驾鹤西去了,前后不过九个月。

  老汉的葬礼按他的要求,没有铺张大办,只是在随葬物品里,加了一辆二八自行车,飞鸽的,是老汉最喜欢的牌子。

  闺女说:“几十年了,俺爹骑车习惯了,到了那边,无人照顾,也缺人陪伴,就烧辆他最爱的‘伙计’,带着他出行吧,也能省事儿些。”

  看着自行车逐渐烧尽,烟气袅袅,腾空而上,白云深处,仿佛看到了老汉赶路的身影,骑的正是方才烧掉的那辆大二八。

  闺女就这么静静地仰着头,抬眼注视着,不忍出声,望着、望着,仿佛老汉依旧还在,从未离开……

  本版题图  张宇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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