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津日报·文艺周刊》的一名忠实读者和业余作者。转眼间,我与“文艺周刊”已经相伴走过了五十多个春夏秋冬。我从小喜欢写作,小学时写的一篇《奶奶讲的故事》,在区里获得中小学优秀作文奖,作文还被编辑成书,奖品是一本小学生字典。这是我走向文学之路的第一个脚印。在中学时,我最喜欢的就是作文课,两节作文课保准写出一篇作文来,不是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朗读,就是张贴在学校的玻璃橱窗里展示。
1969年1月,我下乡务农成为一名生产队社员,不管严寒酷暑,不管农活多累,收工后我仍坚持写作,一拿起笔写稿浑身就来了劲儿。看到木匠出身的生产队长把一辆散了架的马车修理好,套上牲口继续使用,我写了新闻特写《勤俭车的来历》,发表在《天津日报》上;我在北大港垦荒改土治碱工地劳动,手上磨出了血泡,趴在窝铺里写出了通讯《大寨精神开红花》,也发表在《天津日报》;作为民兵连的战士,我和伙伴们收工之后参加义务劳动,把集体耕地附近的边角料地块开垦成稻田,由此我写了《民兵连的新战斗》,被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农村节目播出。晚上写稿怕影响家人休息,也怕招蚊子,我便拿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借着门口灯的亮光在一把椅子上写稿,往往一篇稿没写完,两条腿已被蚊子叮满了包。
后来,我和几个喜欢文学的共青团员为村里做了两件事,一是我们办了一个图书室,那时农村业余文化生活非常贫瘠,社员们到了晚上除了玩牌,就是串门。生产大队很支持我们,拨专款去买书,我舍不得多花钱,就骑着“铁驴”到三十里外的南郊区文化馆借书。图书室存书达到一千多册,每逢星期四晚上,来借书的社员络绎不绝,捧着借到的书如获至宝。另一件事,是我们别出心裁地办了一块墙报,我担任主编兼记者,名字也是我起的叫“火线”。为什么要干这件事?这是我们自己建的一个发表稿件的平台。我们写的稿子除了投稿给报刊,还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墙报的面积很大,占据了大队部的整整一面墙,偌大的墙报吃稿量很大,除了我们自己写,还要摘登一些报纸上的稿子,《天津日报·尽朝晖》上的文学作品,是我们主要的稿件来源。每到“尽朝晖”见报的那天,我第一时间跑到大队部,悄悄把报纸拿出来,晚上回到家一边阅读,一边选稿,以散文和诗歌为主,报纸用完再送回大队部。
一个图书室、一块墙报,这在当时文化贫瘠的乡村,好似两股清泉。社员们说,白天看(墙)报,晚上看书,这帮小青年办了件好事!听着大家的鼓励,看着手里的“尽朝晖”,我不由得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也给“尽朝晖”投稿呢?
大概是1974年年底,那时我已经当上生产队会计。忘记了是哪一天,我以一个下乡女知青的事迹为素材,写了一首叙事诗《公社新苗》,在炕席底下压了好几天,才敢大着胆子寄给了“尽朝晖”。这件事我没有跟伙伴们说,生怕石沉大海丢了面子。一个星期过去了,杳无音信,我开始后悔自己的不自量力。终于有一天,我正在小队部记账,突然听到大队的高音喇叭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到大队部去取信。我放下手里的活,飞也似的跑到大队部,取回了印着《天津日报》字样的信封。我想一准是退稿信,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白色的信笺,32开大小,几行苍劲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高林有同志,来稿拟采用,请再修改后寄回。孙犁。”我兴奋得心里怦怦直跳,一是我的诗歌终于有希望发表了,二是我的看稿编辑居然是孙犁先生,而且还收到了他的亲笔信!
我连夜修改稿件,确实发现有几处夸张的用词,如“耪地,小华汗珠田里撒……”我改为“耪地,小华汗珠眉梢挂”。第二天,我把稿件重新装进信封,马不停蹄地交到了大队部,不能耽误邮差每天上午只来一次的取件啊!半个月之后,我的处女作叙事诗《公社新苗》,就在《天津日报·尽朝晖》上发表了,这是我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学作品,应该叫处女作吧。我由衷地感谢孙犁先生对一个乡土作者的关注和提携,至今难忘!后来,我写了一篇回忆文章《孙犁先生为我改稿》,发表在2012年7月12日的“文艺周刊”上。
几天后,生产大队部广播,又喊我过去一趟,大队党支部书记把公社政工组的一位干部介绍给我。这位干部不是别人,是我们小学校的一位校长,几年前调到公社工作。他握着我的手说,你明天到公社来上班,负责新闻宣传。从此,我从生产队调到了公社机关。感谢《天津日报》从此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在公社先后担任广播站记者兼播音员、广播站站长、机关团支部书记、乡政府秘书。这期间,我还参加过学大寨工作队和计划生育工作队。无论干什么工作,我业余时间仍坚持读书和创作。在我的建议下,机关团支部成立了阅览室,订阅的报刊非常多,方便了大家读书看报。我想,一个单位不论大小,如果没有图书室或者阅览室,就像垒好了房子没有开窗户;一个人如果不学习、不读书,就好比坐井观天。阅览室里也有《天津日报》,我想看《天津日报》的文艺副刊,再也用不着到生产大队去借了,伸手即得。我是义务图书管理员,宿舍就在阅览室里,身边有这么多书籍报刊做伴,满屋子都是书香气,不吃不喝心里也美滋滋的。尤其是看到每星期一版的“尽朝晖”,闻着那股墨香,就像喝了一顿美酒那样陶醉。除了自己学习阅读,我还选编一些文章在公社广播站的文艺节目里播出,有了灵感就拿起笔写一段,先后在报刊上发表了《知了梦》《醉》《毕业后》等文学作品。
在公社领导的支持下,还建立了两支队伍,一支是新闻报道通讯员队伍,上到各村党支部宣传委员,下到大队广播员,浩浩荡荡的有七八十人,还请来市里和区广播站的记者老师举办培训班,鼓励大家踊跃写稿、投稿。那几年,我们公社广播站在市区级新闻媒体发表的新闻稿件,在全区各公社名列前茅,被评为市级先进集体,我也被评为《天津日报》和天津人民广播电台的优秀通讯员。另一支队伍是业余文学创作队伍,成员是全公社的文学创作骨干,虽然人不算太多,但个个都是文学创作高手。我们成立了全区第一个群众文学组织“星星草文学社”,那时没有社长的说法,我既是召集人,也是志愿者。我们还创办了一个综合性油印刊物《双港小报》,不定期出版,小说、散文、诗歌什么都有。我是“主编”兼油印工,小报上的题图、尾花不会做,就买来一本美术字报头资料,边学边干。刻蜡版是个技术活,下笔轻了印刷质量不好,重了就会漏墨,印不了几张蜡版就废了。《双港小报》虽然不是一张正规报纸,影响却不小,当时的区委副书记闻讯后,专程来到公社和我们座谈,鼓励我们培养文学新人,创作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
要想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必须加强学习,多读书、多向专家学习。我想到了《天津日报·文艺周刊》的编辑老师,如果请他们来指导帮助我们这些乡村文学爱好者该多好!我大着胆子给“文艺周刊”的编辑打电话,那时没有手机,都是编辑部的座机,接电话的是郑玉河老师。没想到,“文艺周刊”的老师对我们农村基层写作者十分看重,答应来公社和我们见面。
1985年10月的一天,郑玉河、宋曙光两位老师来到双港乡和我们见面,先是前往附近的海河湾村采访一位农民企业家,记得郑玉河老师写了一篇散文《冲浪者》,发表在《天津日报·文艺周刊》。两位老师来到乡政府和我们座谈,我向他们汇报了文学创作和“星星草文学社”的情况,老师们和我们面对面交流,阅看我们的作品,悉心地给予指导和鼓励。“文艺周刊”为“星星草文学社”这个稚嫩的小花园浇水、施肥、剪枝,热心耐心,令人感动。这种面向基层,扶持业余作者,尤其是青年作者的园丁精神,正是“文艺周刊”的一贯作风与传统。
在“文艺周刊”编辑老师们的关心指导下,我们的文学作品经常见诸报端,“星星草文学社”还在“文艺周刊”刊发了一个文学专版(1988年2月25日)。我的短篇小说《金凤》发在头条位置,并在当年获得了天津市“文化杯”评奖小说二等奖。
我调到津南区委宣传部工作后,与“文艺周刊”的联系更多了。老师们经常到区作协为文学爱好者讲课,“文艺周刊”上经常出现津南区作者的作品,“文艺周刊”这个亲切而神圣的文学平台,在广大基层作者的心目中占有重要位置。
2009年,为进一步繁荣全市的群众性文学创作,“文艺周刊”举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中国联通杯第二届天津市区县文学擂台赛”,每个区县编发一个专版。我的散文《打碗花》入选“津南稻香”专版,并获得此次大赛的优秀奖。
2010年,我把多年来发表的六十余篇散文编辑成册,以《家乡那条河》为书名出版,这部书被天津市作家协会列入签约项目予以支持。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曙光老师,想请他帮忙看看。他问这部散文集有多少字?我说有25万字。他又问书稿校对过几次?我说三次。就这样,作为《天津日报》文艺部负责人和主持“文艺周刊”工作的宋曙光老师,利用业余时间为一个基层作者的书稿进行审读,我无法表达感激之情。直到今天,我还保留着经宋曙光老师修改过的书稿,稿纸上布满了悉心的红色笔迹,从标点符号到错别字,从时间日期到数字,勾勾画画、圈圈点点,校改过的地方就像一朵朵雪中的红莲花。我将宋老师修改后的书稿电子版送到出版社,出版社编辑吃惊地说,这部书稿一个字都不用再修改,一定是请高手过目了!
2010年5月,《家乡那条河》出版了。6月17日,“文艺周刊”不惜版面,对一个基层普通作者再行支持和鼓励之举,将蒋子龙老师为本书做的序言和散文集中的《姥姥一百岁》等四篇散文,在“文艺周刊”整版刊登,这无疑是对一个普通作者莫大的鼓舞和鞭策!
2012年12月,我的《家乡那条河》获得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端详着这张奖状,上面分明浸透着“文艺周刊”编辑老师们的心血啊!
2014年1月17日,在《天津日报》创刊65周年之际,我被天津日报社党委和《天津日报》编委会聘为“终身通讯员”,我感觉自己和《天津日报》已经是一家人了,和“文艺周刊”更近了!
现今,我已退休多年,读书学习的时间更充裕了,几十年养成的习惯雷打不动:每到星期四早晨,不急洗漱,不急早餐,首先打开电脑,敲出一个栏目:“天津日报数字版导航页”,打开主页《天津日报》,迅速而熟练地在版面目录里找到“文艺周刊”一栏,再轻轻一点,一股清风扑面而来,仿佛吹来阵阵墨香,沁人心扉!看着那熟悉而亲切的文字,好似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读着那一篇篇文章,如同品尝一道道美味佳肴。
去年8月,我和一位同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的文友,征得中国散文学会有关负责人的同意,建立了一个微信群“中国散文学会天津会员文学沙龙”,经常把“文艺周刊”发表的作品分享到群里,让更多的文友学习欣赏美文。还有喜欢诵读的群友,把“文艺周刊”的作品变成音频,升华文字本身的内涵,让“文艺周刊”这个花圃更加芬芳!
“文艺周刊”是我敬爱的老师,知心的朋友!
本版题图 张宇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