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柳行太平车会源起于清朝末年,距今已有169年的历史,因其独特的戏剧性和极富观赏性的唱跳表演形式,深受人们的喜爱。今年77岁的张炳厚是西柳行太平车会的第五代传承人,44年来,他凭借着对这门民间艺术的热爱,坚守在非遗传承的第一线,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传承人,他也成为天津市民间花会里干的时间最长的“会头”。这些年来,他一边将非遗带进校园,一边寻找着他的接班人。在他看来,非遗难的不是传承,是有人能守得住它,“我不知道我还能再干几年,但只要干得动,我就得守着它。”
历经百年
仍然保持着历史原貌
记者:您能为我们介绍一下西柳行太平车会的历史来源吗?
张炳厚:西柳行太平车会源起于清朝末年,当时北京通州有一位河北梆子艺人来到武清定福庄教授太平车会,西柳行村一潘氏庄户变卖了自家六十亩田地,组织了一拨人到定福庄拜师学艺,之后潘氏又把师傅请到西柳行村传授技艺,就此流传下来。
西柳行太平车会的表演内容,是根据晚清小说《施公案》中八腊庙庙会捉拿费德功的故事情节来安排的。康熙年间,有一恶霸费德功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后由一批武艺高强的勇士乔装打扮成英男俊女,在赶庙会时将费德功拿下,为百姓铲除恶霸。西柳行太平车会传承至今已有160年的历史,发展了七代传承人,我是第五代传承人。时至今日,我们的表演内容和演出形式依然保持着“原汁原味”,可以说是我市唯一一道保持历史原貌的民间花会。
记者:您能描述一下西柳行太平车会参加花会演出时是怎样一种场景吗?
张炳厚:花会是来自民间的一种传统歌舞表演艺术形式,每逢春节或者重要的节日,村里都会组织各个花会来表演,有踩高跷的、跳秧歌的、舞狮子的,可热闹了。我小时候最爱看的就是花会,人家在前面跳,我们这帮小孩就在后边跟着学。
我们西柳行太平车会最大的特点就是具有戏剧性,不仅是它的故事背景,从服装到化妆再到演员的动作,都是很有讲究的。西柳行太平车会里一共有七个角色,分别代表七个不同历史人物的英雄形象,每个人从妆造到动作都各具特点,同一段鼓点七个人就是七组动作,所以每个演员在学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角色,这中途是不能更换的。因为西柳行太平车会的表演内容和形式很复杂,分为文武场,有走场、跑场、上桥等桥段,共24个唱段,这没个十年的功夫是演下不来的,所以对传承人的表演我们是有严格规定的,这也是西柳行太平车会传承160年还能维持原貌的原因。
坚守44年
只为心中的那份热爱
记者:听说您当了44年的“会头”,是什么让您能一直坚守下去?
张炳厚:还是源于我自身对这门民间艺术的热爱吧。西柳行太平车会一直有一个传统,不管去哪跳、跳多久,都是自己带着米面,不吃人家的。所以车会里谁贡献最大、奉献最多,谁就当“会头”。我从14岁开始跳会,1980年开始担任“会头”,到现在有44年了,也是天津市民间花会里干的时间最长的“会头”,这些年虽说也遇到了不少困难,但我还是想尽最大努力把西柳行太平车会好好传承下去。
我当“会头”那会儿刚刚改革开放,想要跳会就得置办行头,我们演出用的都是专业的戏服,很难买到,老艺人说置办齐了怎么也得1000块钱。那会儿大伙儿都不富裕,我家里还算有点积蓄,就出了这笔钱。那时候文艺活动也少,花会就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西柳行太平车会表演时演员们唱跳结合极具观赏性,因此也格外受老百姓喜爱。那时我们经常代表天津市参加各类大型文艺活动,剧院、广场、公园我们都演出过。1992年,西柳行太平车会代表天津参加第二届中国沈阳国际秧歌节暨全国优秀秧歌民间舞蹈大赛,荣获二等奖,用我们的努力为咱天津争了光。
记者:这些年来,您觉得西柳行太平车会在非遗传承方面遇到了哪些困难?
张炳厚:从2000年开始,花会这项活动就逐渐退出大众视野了,很多会都解散了,武清区原本有上百道会,保留到现在的恐怕就只有这么几个了。我们西柳行太平车会的传承也面临了很大的困难,因为我们表演形式的特殊性,演员都是有固定搭配的,要想跳会就得把这一拨人都叫来,可是演员们本身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大家越来越难凑到一起。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开始想办法,我培养新的演员,自掏腰包让他们建会,可惜到后来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坚持下去。
记者:那为了西柳行太平车会的传承,您又作了哪些努力呢?
张炳厚:2013年,西柳行太平车会被评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作为第五代传承人,我觉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要将这门民间艺术继续传承下去。2013年,我开始尝试非遗进校园,在孩子中培养传承人,到今年已经十周年了,我培养的第一拨孩子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最小的还在上小学。
这次的尝试也让我看到了很大的希望,一来孩子们对传统的艺术形式很感兴趣,他们都学得很认真、也很快;再者家长们也很支持,我来教学是义务的,学成后我经常带孩子们到处去演出,不仅可以锻炼孩子们的表演能力,演得多了孩子们自身也越来越有成就感,而且每次演出的劳务费我都会分给孩子们,别看钱不多,但是孩子们都特别开心。
记者:对西柳行太平车会的未来,您还有哪些考虑吗?
张炳厚:我今年77岁了,近几年越来越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找不到重点传承人来接我的班。非遗想要传承下去不难,难的是得有人守着它。我做“会头”做了44年,我挑选传承人就两点,一是要懂艺术,你得懂这里面的门道,跳会都是有会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规则得有人遵守。二是要真心热爱,非遗的传承不只是把这门艺术教给别人就算传承下去了,你要把这门艺术为什么能流传百年的真谛告诉后代,让更多的人爱上这门艺术,它才有传承的意义,作为传承人你要对它的未来负责,这就需要你倾注你的心血,甚至是你的金钱,无私地奉献,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前提就是你发自内心的热爱,不只是西柳行太平车会,每一个非遗项目都是如此。
这些年来,我总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为西柳行太平车会留下些什么,让后人能看到它本来的面貌。我把我这63年来积累的经验,对西柳行太平车会的总结都写成了一本书,这本书融入了我这么多年全部的心血,可惜现在还没有机会发表。我还收藏了整整72套京剧戏装,一部分交给了西柳行小学进行展览,一部分留在了我的私人博物馆,这些戏服都非常珍贵,因为现在很难再找得到了,我想对孩子们也能起到一定的科普和教育作用。
我不知道西柳行太平车会的未来会怎么样,但至少在我这儿不能把前辈们留给我们的好东西弄丢了,只要我还能干得动,我就得一直守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