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林1936年生于武清县(今武清区),退休前在大港油田工作,喜爱文学、曲艺,更痴迷于藏书。半个多世纪的爱书人生,30多年的古书收藏经历,让他体会到了其中艰辛,品尝到了百般滋味,也被评为“天津十佳特色藏书人”,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在他的藏书中,最具特色的是《三字经》,包括原书、拆订本、复制复印本、影制本、外文本、少数民族文本等共数百种。他感慨道:“若不是当初把这些破得不能再破的书带回家,今天它们还在不在世上,真的很难说。”
与书有关的事情
都记得一清二楚
韩宝林记得,在自己四五岁的时候,爷爷背着他来到村边场院。那是磨坊旁的小屋,屋里坐满了人,有一个人在念小说。“大伙儿闲时都爱听书,但村里识字的人特别少。能念书,是了不起的本事。”在韩宝林幼小的心里,萌生出好好念书的想法。
他儿时念书的学堂,在村西大庙里。当时大庙的香火已不再旺盛,只剩下两个和尚。大概是村里公议,把三间西配殿的泥塑佛像请到别处,两间房里摆上桌凳,当成课堂,另一间是先生的办公室。先生只有一位,是本村的秀才,论起来,还是韩宝林的远房亲戚,30多岁,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戴眼镜,人称“文秀二爷”,不但能教书,还会医病。
教书先生采取因材施教的方法,根据学生的天赋确定学习内容。比如,一般天资的学生一天学两句,天资好的学生一天学四句、六句,差些的一天学一句,更差些的一天学半句或一两个字。韩宝林记得,自己有一位远房叔叔,太笨了,两三天才学会两个字,有时还记不住,先生常用板子打他手心。
学生在课堂念书的情景,让韩宝林记忆犹新。五六十个学生分坐在两侧,有的学《三字经》,有的学《百家姓》,有的学《弟子规》,同时学一本书的,进度也不一样。先生要求学生大声朗读,要一字一句地拉长声调,抑扬顿挫。学生们你念你的,我念我的,有高有低,时快时慢,竟谁也不影响谁。个个坐得笔直,人人摇头晃脑,上身左右摇摆,看了让人眼晕。
10岁时,韩宝林随父亲来到天津市区,正式上小学。学校附近有租小人书的书铺,他每天只吃半份早点,省下钱,留着看书、买书。后来他考入南开中学,常去学校图书馆借书。一晃几十年过去,很多往事他都记不清了,但唯独与书有关的事,再琐碎,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韩宝林到大港油田工作,经常到各地淘书,尤其偏爱线装古籍。几十年下来,他搜集到古籍200多部,堆满家中10平方米的斗室,那些古老的纸张里蕴藏着他的藏书人生。他说:“古籍善本是我们的文化遗产,我甘愿做一个守护者,为后人留下精神财富。”
淘书过程无比喜悦
自己动手修复古籍
记得在1995年,一天早上,韩宝林来到沈阳道旧物市场。附近几条街道胡同摆满各式各样的旧货摊,市场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他逛了几个书摊,走到僻静的拐角处,见墙根下蹲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旁边戳着一个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韩宝林没太留意,但走出去不远,耳中听到叫卖声:“快来看看我的书啊,便宜喽,看看不要钱啊!”韩宝林转过身,重新打量那个人,问道:“你这袋子里全是书?怎么不摆出来卖?”那人操着乡下口音说:“人太多,俺怕被人抢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韩宝林得知,卖书人不识字,前年翻修老房子,发现了这些书,为了能卖个好价,特意从乡下来到市里。他打开蛇皮袋子,随手掏出一摞书,大概十几本,递到韩宝林手里,又马上把袋口掩上。
韩宝林看中了其中几本,想讲价,谁知卖书的说不零卖。韩宝林打了退堂鼓,但最后还是禁不住古书的诱惑,花了600块钱,把那一蛇皮袋子书全买了回去。当时600块钱差不多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拆包细看,韩宝林接到单位电话,匆匆忙忙地出差了。七八天后返回,想整理这袋子书,解开绳子,打开袋口,一群黄褐色的虫子飞了出来。韩宝林手忙脚乱,在妻子的帮助下,用敌敌畏喷了一遍,系上了袋口。
两天后,他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把蛇皮袋子打开,虫子果然都死了。把书一本本拿出来,最后发现,有一大摞非常显眼,正是久闻其名的《正字通》,共12卷,40册,一本不少。更让人庆幸的是,这套书压在蛇皮袋子最底下,书页没有虫蛀的痕迹,只是边角有轻微的折皱,有两册书脊处有些残损,没伤到字。
很多淘来的古书,因年代久远而受损,或撕裂、或虫蛀、或粘连、或断裂、或发霉……总令韩宝林痛心不已。他淘到一部清代木刻本《三国演义》,共22册,其中大部分纸张都被鼠咬虫蛀了,还有五六册缺页少字。他按照“古籍修复技艺”里面提供的方法,单是调制专用糨糊,就花了五六天时间,“只有用这种自制的糨糊粘在残页上,粘接处才不会起皱,才能光滑如初。”然后,他选取比较适合的纸张,严格按照工序,拆书、补缺、敲书、喷湿、压平、补字、装订,一步一步地干。面对焦脆的纸页,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如有缺页,他就对照《三国演义》原文手抄补全。前后用了四个月的时间,终于修复了这套古书。
修复旧书是功夫,要有技术、有耐心,还得有爱心,韩宝林说:“修复旧书就像医生给病人治病,医生不能看着病人承受病痛,而自己也不能对破损的书袖手旁观。倘若我们不善待古籍,它会转瞬即逝。”
收藏《三字经》
传承国学经典
在韩宝林收藏的古籍中,有一个系列——不同版本的《三字经》,可以说独具特色。他收藏《三字经》源自1993年。有一天,他去沈阳道旧物市场逛书摊,找到一本线装《三字经》。这本薄薄的旧书勾起了他的记忆:“我小时候在村里念学堂,念的就是这样的书啊!”
经年积累,他收藏的古籍《三字经》达到了200多种;从抗日战争时期到1976年出版的《三字经》有100多种;有关《三字经》的各类书影达300多种;从各种著作中收集到关于《三字经》的信息有300多种,他还据此编辑了一本《三字经知见录》。2013年,天津文庙博物馆举办《三字经》版本收藏展,展出了韩宝林的藏品。2022年,津沽记忆博物馆举办《三字经》珍本展示座谈会,韩宝林讲述了他的收藏故事。
2015年,韩宝林在孔夫子旧书网上以585元的价格竞拍到一册清初手抄线装本《清蒙汉三语相合三字经》。因年代久远,这册书的品相比较差,撕裂、缺损、孔洞、卷曲、折皱、粘连,可以说千疮百孔,几乎不能正常翻阅。这册书只有29页,韩宝林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修复,他说:“当一页页残缺的纸张补齐后,它又重新摆在了书架上,我心中充满自豪与快乐。”
他还收藏了《抗日三字经》。1937年,冯玉祥到达武汉,为宣传抗日,邀请老向(王向辰,原名王焕斗)创办抗日期刊,定名为《抗到底》。1938年第五期刊发了老向撰写的《抗日三字经》,起句为:“人之初,性忠坚,爱国家,出自然。”末句为:“雪国耻,收失地,我同胞,宜勉力。”刊出后受到全国广大军民的欢迎,许多书局机构争相出版单行本。《抗日三字经》是《三字经》的衍生本,在抗战时期发挥过巨大的宣传作用,如冲锋号一般鼓舞了当时的中国人民。
韩宝林也一直在研究《三字经》。比如《三字经》的起源,他推测,《三字经》起源于《急就篇》(也称《急就章》,西汉史游撰字书)的可能性较大,但也没有定论。关于《三字经》的作者,历来众说纷纭,韩宝林认为:“在数百种《三字经》版本中,绝大多数均署名王应麟,而我所藏三册,却署名区适子。若要准确判定作者,应有确凿证据,一是原印书籍或原书手稿,二是历史明确记载。如果都不明确,那么这些说法也只能是推测。”
谈到收藏《三字经》的意义,韩宝林说:“我收藏《三字经》就是想弘扬、传承国学经典,让更多的朋友了解《三字经》,爱上国学,由此更热爱我们的祖国,把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传递到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