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四百年》一书,讲述了两汉四百年间汉匈围绕西域的斗争与交融。该书的一大优点在于,视角是多方位的,不仅有从中原文明视角出发的开拓西域、为汉家开疆拓土的传统视角,更有从匈奴乃至于罗马的视角,对理解汉匈的关系演变有很大帮助。
封面概括精准:“同一时代平面下的追逐与厮杀,交流与融合。”作者李东将历史的切片展露给了大众。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围绕西域的争夺和外交对各国社会和政治所产生的深刻变革──丝绸之路的得名,正是源自罗马帝国贵族对中国丝绸的需要,而丝绸之路正是维系这一贸易的媒介。
中国历史对西域的早期记载带有神话的色彩,传说周穆王曾应西王母之邀,乘八乘之车与其相会于昆仑山,这就是中原文明对于充满浪漫色彩的西域的第一次窥探和想象。
我们所熟知的西域概念,要归功于张骞。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出使大月氏以求夹击匈奴,十三年后,历尽沧桑的他带回了一份同样饱经风霜的羊皮地图,上面画满了那些隐秘于荒漠之中的未知国度。
西域一向带有神秘色彩,仅仅“西域”二字,就足以激发文人墨客的豪迈之情,就足以让冒险家们心甘情愿踏上不归之路。翦伯赞曾言:“张骞在公元前127年发现西域,其对于当时中国人的刺激,就像后来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对欧洲人的刺激是一样的。”好奇心一直是驱动人们前进的动力,自汉武帝以来,西域就成了冒险家的乐园。
汉代是盛产冒险家的朝代,从张骞打通西域将其带入汉朝人视野中起,到傅介子夜斩楼兰王,再到班超再夺西域……历代冒险家层出不穷,这背后有继承自战国秦末那属于游侠豪气的绝唱,也脱离不了其所背靠的强大祖国──汉代的冒险家们依仗着强汉,也以自己的方式为汉王朝效忠。
汉朝使者对于西域诸国统治者的刺杀行为历来充满了争议,这一行为从傅介子始,后为无数胆大包天的汉朝冒险家所效仿,乃至于成了汉朝对外政策的常用手段。人们既赞叹汉使不顾己身的蓬勃浩气,又愤恨其以身犯险的肆意妄为;既为其青史留名的豪迈壮举而振奋,又唾弃其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最终,刺杀被视作温和且仁慈的手段──假若两国矛盾不可调和,刺杀行为所涉及的不过是数人而已,而若是起了干戈,则不免有成千上万人死于兵刃之下。
西域的小国活在汉匈两个军事强权之间,却像是夹缝中的爬山虎一样,迸发了蓬勃的生命力──楼兰、龟兹、车师、乌孙……无数的小国或许原本就会埋没于漫天黄沙之中,只能深埋时间深处等待着考古学家的发掘。但这些小国在汉匈之争的大背景下,用抗争和交融活出了自己的风采,把自己永远地融进了汉文化的一部分中,直到千百年后仍有诗人在豪迈的诗句中去追忆和想象西域的风光。
公元91年,北匈奴灭亡,在之后的三十五年里,匈奴的势力被一步步赶出了西域,汉匈这对自诞生起就结下梁子的冤家也算是走到了头。当时的人肯定不会想到,当汉室倾颓灭亡八十年之后,会有一个名叫刘渊的匈奴人举着兴复汉室的大旗建立起自己的王朝。不过,这一切或许自丝绸之路打通、各民族开始交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命中注定。
不过,尽管采取了多角度的观察和诠释,该书仍难以避免传统的“汉本位”史观。作者将重心放在了西域地区对于汉王朝的积极影响,对于西域诸国的外交关系的挖掘则不够深入,作者将视线聚焦于传统的帝王将相身上,而西域之于普通大众的意义则论述甚少。然而,终究瑕不掩瑜,作者资料之详尽、笔触之动情,怎不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