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词大会的朋友们，大家好。我就是你们传说中的苏轼，非常高兴能以这种方式与大家相遇，千年之后，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我还是蛮欣慰的……”
今年1月29日，央视的《2023中国诗词大会》节目现场，惊现一位跨越时空的“先生”──“苏东坡数字人”。苏东坡数字人是中华书局古联公司基于古籍文献和数字技术研发，在中华书局成立110年之际，推出的全国首位超写实数字历史人物。
“苏东坡”与现场的主持人以及百人团选手进行了实时互动，还以“历史情景再现”的形式为选手出题。作为北宋第一“美食家”，他用美食出题，与百人团选手一起分享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美味；重温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境界；描绘了“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景象；回味了“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的惬意。这种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的场景，令人对数字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研发历经三个阶段
以70多亿字古籍大数据为基础
提到苏东坡数字人是如何登上《2023中国诗词大会》的现场，中华书局副编审王建介绍，“苏东坡数字人推出时，恰逢《中国诗词大会》筹备工作，我们和导演组一拍即合，计划让数字人苏东坡出现在诗词大会的现场。我们希望参与录制的观众能够在现场裸眼看到苏东坡，并且可以和现场的主持人、嘉宾、百人团进行实时互动交流。现场要出现一个活灵活现、难辨真假的苏东坡。如果能够实现，这将是业内领先的元宇宙数字人应用场景的经典案例。”
苏东坡数字人是怎样诞生的呢？王建在此详细介绍了中华书局苏东坡数字人的整个研发过程，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提炼角色样稿。“基于中华书局古联公司70多亿字的古籍大数据资源，我们为苏东坡数字人研发了人设数据库，并进行了相关知识图谱的开发工作。首先，我们对苏东坡所处的历史年代、家世、社会成就和影响、比较突出的性格特征及成因、个人生活图谱、性格嗜好、体态等资料进行了挖掘与梳理。其次，我们搜集整理了苏东坡外貌相关的资料，包括文字记载、画作、雕像等。我们搜集参考了近百幅从宋至清的东坡画像，其中有东坡单人画像，也有西园雅集、赤壁等主题群像中的东坡，还有不少石刻画像拓片。之后，梳理与苏东坡相关的场景和配角信息，如东坡生活、工作场景的建筑，符合历史时代的道具，饮食习惯和特点，地理环境特点，家人的社会身份、长相等，为人物的周边刻画打造基础。根据以上这些资料，我们提炼出苏东坡的角色样稿，基本确定他的外轮廓、体现他心理性格的主要颜色、不同阶段的服饰以及习惯性动作等。”
第二阶段任务的关键是3D技术呈现。“首先，在角色样稿的基础上，由设计师绘制原画立绘及人物三视图。三视图直接服务于三维模型的制作。其次是数字化建模，根据策划文件描述及详细的人物设定，按照原画立绘及人物三视图文件来制作‘苏东坡数字人’3D数字模型。这一过程会经历粗模、中模、高模三个阶段。然后赋予模型毛发系统、材质贴图系统，在灯光环境的渲染下，就可以生成有颜色有质感的‘苏东坡’模型。经过这一过程后，‘苏东坡数字人’的面部就接近真人了，看起来栩栩如生。”
在3D超写实数字人苏东坡基本成型后，中华书局古联公司还专门邀请了很多专家学者来审核把关。“我们邀请到北京师范大学康震教授，中国苏轼研究学会副会长陈才智教授，著名文化学者李山教授，文图学专家、央视纪录片《苏东坡》海外讲述人衣若芬教授，纪录片《苏东坡》总撰稿祝勇先生等苏东坡研究的知名专家对该数字人模型进行审核。审核过程中，专家们就数字人苏东坡的身高、胖瘦、胡须多少、眼睛形状、神态气质等各个方面均提出了专业的意见建议，这些意见建议均在后来的研发过程中被吸收、迭代进了大家今天见到的最新版本之中。在确定苏东坡形象的同时，对于其服饰的研究与设计也很重要，如东坡帽是否半透明、戴帽后是否透出里面的发髻、怎样系腰带等都是需要认真考究的，为此，我们邀请了‘三星堆奇幻之旅’的服装顾问、北京服装学院副教授沈飞老师等专家担任数字人苏东坡的服饰顾问，为苏东坡设计、把关各个场合的服饰搭配。”
第三阶段的任务则是让苏东坡“复活”。让“苏东坡数字人”动起来，是苏东坡“复活”的关键要求。“我们在3D超写实数字人模型的基础上又进行了骨骼绑定和蒙皮权重，赋予数字人自然的骨骼系统和肌肉系统。为了让‘苏东坡数字人’在表情上流畅自然，更符合古人的神态，我们制作了200个以上的表情体，并对特殊表情做了符合人设的特殊处理。在此基础上再接入动作捕捉系统，这样‘苏东坡数字人’就能按照动作要求进行活动了。在声音方面，我们邀请了知名播音主持韩伟老师为其配音，然后通过面部捕捉等技术，让‘苏东坡数字人’做出对应的口型、表情等。”
经过这三个阶段的研发过程，终于实现了“东坡先生”的千年“归来”。
技术支撑加文化打底
有效推动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
在《2023中国诗词大会》，为了让观众得到最佳的视觉体验，中华书局、技术团队和导演组进行了多轮的细致讨论，采用最先进的全息技术，在诗词大会的现场搭建全息空间，通过MR混合现实技术实现与超写实数字人苏东坡进行实时交互。“只有一个月的周期，从全息设计到搭建、脚本的确认、制作、测试、排练等，摆在团队面前的难题非常多。比如，现场如何呈现真实演员与苏东坡数字人同时空表演；比如，为追求历史真实性，苏东坡数字人的服装完全依照宋代文人的服装制式制作，现场需要动作捕捉实现3层布料服装、腰带以及胡子毛发的实时解算……经过全体人员一个月的努力，这些问题最终都得以完美解决。”
王建感慨，该项目的技术挑战无处不在。“大家在诗词大会现场看到苏东坡以中年和老年两个形象出场，为选手们和百人团出题，这就意味着在一个月内我们要制作两个年龄不同的数字人。为此，我们又整理了苏东坡老年相貌特征和生活境况的相关资料，推演出老年苏东坡的长相。技术团队根据资料，对大量老年人表情的数据进行了处理，结合古人画像特征，制作了古代名人面部表情管理插件和老年表情生成插件，基于中年版苏东坡通过插件生成300多个老年表情体，并做了更符合苏东坡的针对性修改。在动画制作上，采用与中年苏东坡相同的动画骨骼数据进行录制，根据中年的骨相推演老年的骨骼变化，在不同骨骼节点上按照提前测试好的预制插件参数，进行一键变化，形成老年版动画数据，大幅缩短了动画的制作周期。”
中华书局编审俞国林认为，“数字人的设计制作并非易事，既需要技术支撑，又需要文化打底。传统文化类数字人的设计制作，本身就是对传统文化研究、整理、应用、传播的过程。而苏东坡数字人的设计制作过程，完全是一次对苏东坡主题古籍文献、艺术作品的整理和研究。由于这种整理和研究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和‘应用性’，所以能够有效推动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而非像纯学术研究那样，研究成果大都只能存在于论文中。”
让大量文化瑰宝重新“复活”
未来将加强对数字人进行人工智能训练
“数字人让大量文化瑰宝重新‘复活’，以科技手段让传统文化走进生活，焕发青春活力。可是，数字人建设毕竟刚刚起步，在很多方面还有待完善。其中，内容生态是制约数字人发展的最大瓶颈。”王建一语道破了数字人在发展中需要突破的局限性。“虚拟世界中的人物，即使只是存在于数字空间中的化身，也需要现实生活内容作支撑，需要‘故事’来引流。唯有如此，数字人才能既拥有好看的外表，又拥有丰满的灵魂。”
王建认为，数字人要在弘扬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有效发挥作用，可以始于颜值，但最后还是要终于价值，因为人们开发数字人，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使用。2022年被业界称为“数字人元年”，数字人的相关应用刚刚起步。传统文化领域是应用数字人比较多的领域，且应用场景越来越丰富。例如国家博物馆身着汉服的“艾雯雯”、中国文物交流中心的“文夭夭”、新华网的“筱竹”、浙江卫视的“谷小雨”、敦煌研究院的“伽瑶”以及“梅兰芳孪生数字人”等等。
在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传播方面，苏东坡数字人对未来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对此，王建表示，“未来，‘3D超写实数字人苏东坡’将会逐步参与到数字出版创新、文化普及教育、城市文化宣传、数字形象代言、数字文旅赋能、数字虚拟演艺、沉浸场景构建乃至国际传播等全新场景中去。苏东坡是中国传统文化集大成者，其丰富精彩的人生留下了很多故事，用这样一位千古名人的数字形象来向世界展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更有助于提升国际传播效能。”
王建介绍，中华书局专门建设了“苏东坡专题数据库”，并陆续开发了多个维度的“苏东坡主题知识图谱”。下一步，中华书局将加强对“苏东坡数字人”的人工智能训练，以为其“赋魂”，从而让“苏东坡数字人”真正像苏东坡一样去认知、思考、表达、行动，最终实现苏东坡在数字世界的“复活”。除此之外，中华书局古联公司还将调研海内外人们心目中最具影响力的中华文化人物，综合考虑时代、年龄、外貌、性格、成就等不同维度，选出最能代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先贤，继而开发一系列历史文化名人数字人，逐步形成“中华文化数字人”矩阵。同时，以数字人为基础，深入挖掘历史人物相关故事，在科技加持下进行现代化表达，逐步搭建起“中华文化元宇宙”。通过对全新内容与场景的打造，真正地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
“近年来，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加速创新。数字人技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渗透进入并重构升级歌舞、影视、戏剧、文博等多个文化行业。数字人的产生和应用，是文化与科技相互融合的过程，也是人类不断认识自我的过程。”俞国林认为，“所谓数字人，是指通过计算机图形渲染、动作捕捉、深度学习、语音合成等技术打造的虚拟或仿真人物。我们无法预判数字人未来会走向何方，但我们还是希望大家以开放包容的心态面对新概念，拥抱新技术，在文化与科技融合发展的时代进程中，真正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