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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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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六题(图)
赵广建 题图 张宇尘

  爹  娘

  银来小时候没爹,夏蕊小时候没娘,二人穿补丁衣裳,吃扎嘴的饭菜,起早贪黑跟大人在地里风吹日晒,灵魂深处无不向往尽早摆脱穷苦。偏巧长大后经媒人慧眼牵线,二人一见钟情,很快在土坯房里成家过上了日子。

  新婚之夜,欢快过后,夫妻二人发誓永不变心,白头偕老,一心一意奔日月,过不上小康决不罢手。

  没想到,成家第二年实行了分田到户,社员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银来在生产队干活时开小拖拉机,单干后借钱换成大拖拉机,农忙时节忙庄稼,农闲时节跑运输,转眼走上了来钱之路;夏蕊也不甘示弱,哥哥杀猪卖肉,妹妹卖猪杂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两年后生下大宝贝金贵,家里盖上了卧砖瓦房,两口子才稍稍松了口气。夜里,夏蕊问:“好日月来得这么快,咱孩子咋过?”

  “你说呢?”

  “我说,打死也不能让他吃咱小时候那样的苦。”

  银来着实亲了夏蕊几口,两口子咬牙发誓,天塌地陷也不能让孩子受半点委屈,具体日子由夏蕊安排。于是,孩子教育上要进城里最贵的幼儿园,穿戴上要买市面上少见的名牌货,吃喝要名店制……

  银来笑着问夏蕊:“孩子花项大,咱穷喽不?”夏蕊抿嘴光笑不言声,银来接着说:“独生子女就是命强,咋花也花不穷咱。”他家的日子便傲气起来,儿子好吃好喝好待遇,风不吹,日不晒,大鱼大肉应有尽有。到上初中懂了脸面要好儿时,更是穿名牌、吃高档、用洋货,光是随年龄变换的崭新自行车就有多辆,住处明显窄小了。银来说:“这还不好说啊!”转年平房变成了小二楼,两口子财大气粗有了本钱,儿子随之越发神气,缺啥给钱随意买,直到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家长才想到了孩子的前程。

  夏蕊蔫声说:“补习一年呗。”

  补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

  夏蕊说:“我就小学没毕业,不上就不上,跟娘卖猪杂子照样发财。”

  儿子顿时拉下脸来:“又脏又臭又叫卖,让我去当小贩呀!”

  夏蕊立时嘴软下来:“倒也是,男人就该长大出息。正好这阵子防疫站管得紧,个体户杀猪快关张了,不干就不干,你大舅也要收手。”儿子便天天打游戏、下馆子、开摩托车,整天闲逛消磨时光。反正家里给钱花,在哪也是闲欢心,年满20岁时,夏蕊说:“大小伙子没事干,叫你爹找个工作,体面。”就到了保险公司跑业务。

  没出俩月,儿子回来拍桌子:“早出晚归挣不上仨瓜俩枣,还背任务指标累死累活,受不了!”不再上班。

  夏蕊说:“那再换个单位。”

  银来就求爷爷、告奶奶,花钱让儿子去了本地银行当出纳员。

  又是没出俩月,儿子回来又拍桌子:“搬运钱箱上车下车,臭苦力都不如的下等活儿!”没等试用到期便辞了工作。

  夏蕊问儿子:“那你想干啥?”

  “反正受不了管教,等等再说吧。”直到25岁那年,仍然闲歇,一事无成。

  爹娘又在被窝里商量。夏蕊说:“盖房娶媳妇吧,成家过上日子就懂事了。”很快盖上了小二楼。可是,有了小楼说啥也不要媳妇,要媳妇也行,不能要孩子,要孩子也行,得雇保姆带着。爹娘为了免生气,也没再多说什么,保姆就保姆,你说咋办就咋办,只要高兴就好。

  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儿子不缺,孙子不少,家里日子顺当了,却有人来家里添堵,进门哭丧着脸说,你家金贵耍肉头,赖账就是不还。夏蕊一听就急了,问儿子咋回事?

  金贵说:“过年谁不打麻将啊,输了两万块又不多。”

  夏蕊不愿意生闲气,赶紧把债堵上了,呵斥儿子不能再赌,儿子满口应承。

  过了些日子,又有人来家里添堵,说金贵借了50万元搞项目,所有款项打了水漂。气得银来脑溢血倒下,急得夏蕊嘴上长燎泡火上加火,家里断了进项,开支反倒大增,为娘的伺候病人,又到处借钱还债,整天哭鼻子抹泪发大愁,一问儿子,又是把钱赌输了。

  东邻居黑老强家大孙子要买名牌衣裳,他对儿子乌脸儿说:“小毛孩子懂啥名牌?咱可不能那么作,没见隔壁啥日子吗?”

  儿子说:“好模好样的金贵哥,咋就变成这样了,没见谁要害他呀?”

  黑老强说:“还用谁害,爹娘日积月累一个字儿就能毁他一辈子。”

  “啥字这么厉害?”

  “让孩子总是不劳而获。”

  “那是个啥字?”

  “给──”黑老强说,“要就给。”

  儿子咂嘴琢磨滋味儿。

  吃面瓜

  老头儿吃面瓜是由打老婆引起。说是打老婆,实际是摁住老婆嘴角子扭了一把,疼得老婆嗷嗷叫。此景刚好被来串门儿的讲子媳妇瞅见了,场面已是老婆衣乱、发散,嘴角子刚被“大肉钳”夹过。过后,讲子媳妇就在街上嚷嚷开了:“好家伙,就没见过霍老四这么凶过,眼珠子差不点儿就从眼眶里挤出来。”

  40年前,霍老四上高中偷搞对象,商品粮户口的同班同学高桂雅,见了帅哥儿不挪眼珠,二人笔帽里塞字条,课本里画暗号,很快便海誓山盟私订了终身,只因毕业没大学可考,农业粮户口只能回生产队种地,高桂雅爸妈死活不同意,最后只得劳燕分飞各奔了东西。一气之下,霍老四发誓终身不娶。今天的这个老婆,是从后来介绍的几十个对象中选的,日子过得一直还算顺当,两人从来没红过脸、拌过嘴,更别说动手干架了。

  霍老四回乡种地的第二年, 国家恢复高考。只复习了几天没考上,回来向发小讲子丧气地说:“爹娘都病着,哪有工夫复习呀。眼瞅着那题比出锅饼子还眼熟,硬是着急吃不到嘴里。咱没有上大学的命,老实上家里蹲大学研究土坷垃吧!”

  为此,霍老四对商品粮户口耿耿于怀,对整治地球三心二意,而时势却给他带来好运,老婆子生下俩小子,后来全都念到高中毕业。改革开放不几年,他办砖厂挣了大钱,腰粗门路广,托门子、找关系,趁县里放开卖城里商品粮户口之机,紧急把俩孩子买成了商品粮户口,让孩子攀上了城里人待遇。当时也有老婆的功劳,老婆反复说:“整天骂你那吃商品粮的对象眼瞎,活生生放过一个富脑壳,咱把俩娃都买成商品粮户口,好好出喽这口恶气!”喜得霍老四着实往老婆脸上亲了三大口。

  这会儿,村里搞拆迁,一户宅基地除了给280平方米楼房外,另补助70万元现金,加上一亩地补助15万元,3亩地加起来一次性总共补助百万元还多,而且还给三年租房补助,而他哥哥家也是俩小子,总共分了300多万元,房子多得煮着吃。他俩小子因是商品粮户口,村上不再给宅基地,结婚在城里买商品房,把他开砖厂那点儿积蓄全搭上了。他的砖厂开了没几年就被关停,原因是不许挖良田侵占耕地,忙活承包地只能过小日子,幸好老来逢上个拆迁,保证了往后的日月。可俩儿子倒了贼霉,所在的工厂半死不活,满打满算够吃够喝,谁也没有更多积蓄,村里给拆迁费,全家人只能洋鬼子看戏──干瞪眼。

  霍老四就此发泄不满:“都是你个脏老婆整天吹枕边风,非要我给俩孩子买商品粮户口,还买不?”咬牙剜了老婆一眼。

  老婆说:“怨我呀?咱家谁当家谁做主,是谁后悔没商品粮户口投错了胎?”

  霍老四更加生气,骂世道不公,让老婆子闭嘴,让她滚远点儿,骂得老婆也失了体面,越说越急,越急越说,老两口撕扯在一起,霍老四非要把老婆嘴撕烂不可,老婆在讲子媳妇的喝喊声中,才逃过了一劫……

  老婆奔赴隔壁大哥家哭诉,老嫂听后赶过来骂霍老四:“怨她呀,你也瞎耍不是物件!”骂得霍老四蹲在地上热泪珠子砸地面。

  讲子后来在新楼里笑话霍老四:“当年你家俩宝贝有了商品粮户口,你可没少在街上风光。如今说商品粮户口没用,那是后话,不能事事咱都占先。”

  霍老四头一回来了个老头儿吃面瓜──闷口儿。

  挑  亲

  三双脸蛋子歪瓜裂枣高低不平,身段儿比瘦驴还伤人眼目,翠嫂三番五次跑断腿为他张罗媳妇,全是沾了他家日子上好过的光。

  可是,翠嫂捏一个吹一个,捏一对吹一双,咋介绍来,咋打发去,全不入眼!连隔壁秀奶都气不过眼,立在街头大嗓门儿吆喝:“你说说,也不晓这狗儿哩到底要个啥人物,吹喽人家还不算,还把媒人臭说一通。娘哎,这往哪去讲理!”也说了翠嫂个大红脸。

  翠嫂要争气,非要说成亲事不可,就跑到三双家厾三双脑门子:“你也照照镜子,全村谁挑拣媳妇也轮不上你呀!说吧,到底找个啥样人物?”心里还在骂,“不为你家日子好过,谁愿意为你瞎忙活!”

  三双笑着走开的模样让人捉磨不透。

  眼见张罗不成,翠嫂咬牙扯来了邻村最鲜亮的一朵花,妮崽长得柳眉蜂腰,细皮嫩肉,腿比葱段儿白,性儿比面团儿柔,鲜鲜新新,要多俊俏有多俊俏。可是,过后一问,三双还是不愿意,差些没把翠嫂鼻子气歪。

  街人就说,看看吧,有了钱,癞蛤蟆连天鹅肉都不吃了。

  隔壁秀奶对翠嫂说:“挑,叫他挑。”向翠嫂咬耳,把村东脏样家黑妮说了去,用意是要伤伤他的二皮脸。

  翠嫂说:“那咋行?脏样老两口干不动了,黑妮又黑又丑,矬粗短胖得像碌碡,三双爹娘还不得把咱骂烂啊!”连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谁晓得,赌气耍笑的一句话,三双竟然红脸低头说愿意,一口咬定就是她了。

  过后,惊得三双爹、娘封了嘴,惊得长舌婆们满街筒子绕着跑。翠嫂呢,差点儿断了说媒的差事。

  其实,她们都不晓得,当年脏样曾在村北大河里,捞起过淹进水里的小三双,那时的三双就暗下了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和脏样家成为一家人。

  骂  狗

  傻秋爹连黑带白地盘算了一整天,最终还是拎着一条好烟、两盒点心,给村长送去。

  路上他还在琢磨,平时村长待咱不薄,亲亲和和有说有笑,这回全村要拆迁,给钱多少村长说话管用,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傻秋爹心里不知底儿,村长能一碗水端平吗?想着想着就进了村长家门。他见村长坐在大椅上抽烟,便先说:“村长,在家呢?”

  “在家。”村长不冷不热回了话。傻秋爹就把拎来的物件放到桌上,在另一边大椅上坐下来,不提正格说旁的。

  村长说:“来就来,不想叫我再干啦?”言外之意,啥形势了还敢送礼!见傻秋爹尴尬不言声,村长接着说,“甭打圈绕弯了,不就是拆迁费吗?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这工夫里,村长家小花狗或许闻到了点心味道,进屋就扑抓村长的裤脚。村长媳妇后脚追进来,不晓得瞅见没瞅见,反正是没瞅来人,就冲那小狗子使威:“滚哩走,混账物件!”

  小花狗吓得掉头就跑。

  没等女人走开,小狗子又回来,继续扑抓村长裤脚。村长瞪了媳妇一眼,媳妇就又低头喊“滚哩走”,还照小狗子踢了一脚,踢得小狗子“吱吱吱”直叫。

  这一幕,都发生在村长正说话没把话说完,正抽烟没抽完一口的工夫里。

  媳妇冲村长一笑,扭身走开了。村长接着说:“过几天就算出来了,上级要求明文公示。快了,快了。”

  这说明,按多少钱分还没细则。傻秋爹心急火燎递心里话,鸡长鹅短表明想多要。见村长不愿多说话,出门走人。

  村长说:“先别走,带上这瓶烧酒。”见傻秋爹推托,补充道,“要不,把带来的还捎走。”

  傻秋爹深晓村长的脾气,货换货才能出门,只好提上了。

  村长媳妇在院里晒衣裳,见傻秋爹提瓶烧酒出来,瞥一眼佯作没瞅见,冲他笑着说:“他大伯,这就走哇?”

  “这就走。”

  “有工夫叫我嫂过来坐坐,俺姐儿俩有日子没上话了。叫她来。”正说着,小狗子欢快地扑抓她裤脚,她低头踢着怒骂,“滚哩走,混账物件!”又抬头冲傻秋爹说,“多待会儿呗,正好他爹这会子没事儿,给你俩拾掇个菜,喝两盅。”

  “不啦。家里活计多。”傻秋爹木然出了门,路上一直琢磨,“这娘们儿骂谁呢?一个劲地使脸子,是嫌狗欢了,还是嫌人来了?”

  到家,傻秋爹向老婆学舌,老婆说:“你说骂谁?你个不长眼的二百五。不叫你送你非送,藏还藏不及,还嫌盯梢的人少啊!”

  没几天,傻秋爹上街见到村长家小花狗,他不动声色过去,冷不丁照那小狗子猛踢过去,没踢着,小狗子慌逃。

  傻秋爹还真没想到,他去送礼起到了提醒作用,吓得村长两口子商量了小半宿,认为群众盯梢会带来专项检查,村长不敢再做手脚,他家的拆迁费至少“少拿”了几十万元。

  面  饭

  孟爷退休后,一直在街上免费行医。他是中医世家,世代传有针灸绝活儿,曾三次随中国医疗队出国外援,其中一次还为非洲某国家元首当过私人医生,门诊从来没歇过,退休回来,家里门庭若市,来扎针灸的人络绎不绝。

  东邻居堂子爹半身不遂,孟爷连扎了半年就能下地走路,堂子对自家一再麻烦孟爷不落忍,煲鸡汤给孟爷趁热端去。

  孟爷说:“吃了你家吃他家不?”

  堂子说:“吃呗。吃谁家咱也硬气,帮他家治好了病人,吃他一嘴还不是人之常情!”

  孟爷说:“爷吃得过来不?”问得堂子直瞪眼,硬是让堂子咋端来,咋端回,休想让老爷子吃别人家半嘴。其他人家请吃送礼的事,在孟爷这里都是一概免谈。

  转眼间,孟爷90多岁了,手脚跟不上脑筋使唤,治病已是力不从心。正好大儿子大牛退休后,把爹的手艺接续上,也是常年免费为人治病。

  此后,孟爷就坐在自家街门口晒暖暖,见到过路的就医人家,少不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咋,上你家吃碗面条啊?爷一辈子就馋这一口儿,吃一回面条儿过一回年呢。”说笑得很开心。家家户户吃过后,孟爷还要与人家合影,带来这家人一整天的忙活、欢乐,东门里街上没有一家不乐意。

  从秋后到冬初,孟爷挨门挨户吃了无数家,直到头年根儿上也没吃完。算算,谁家没有人闹过病呢,谁家没找过他老人家诊脉、扎过针呢?请孟爷吃碗面条,那不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吗,家家巴不得让他去吃呢。

  对门讲子爹说:“都说人老嘴就馋了,老话还真灵验。”他向媳妇嘟囔说,“愿意是愿意,这是两码事。你说,孟爷一辈子谁家也没吃过一嘴,如今老了老了,又把英名丢在嘴上,值不?”

  媳妇说:“老人家吃你一嘴就穷啦!”噎得讲子爹直靠墙根儿。

  饭还没全吃完,孟爷躺在家里不吃不喝不下床,几天工夫人就走了。

  听说孟爷突然仙逝,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们,纷纷赶来为老人送行。那几天,他家院里院外人山人海,都为失去老人悲痛万分,忙里忙外为料理后事紧忙活。

  出殡这天,送行队伍排成了长堤,整整跪哭了一条街,前前后后横竖就是堵路不起。

  眼见天时已过,整个送行没法前行,孟爷大儿子大牛站起来高喊:“乡亲们啊,都起来吧!我爹让我说给大伙儿,他到各家都吃过了,谁家也不欠他情了。放心吧,咱送他老人家上路……”

  街上更是哀声四起……

  日  子

  福来自小就帅气,日子过得让人眼馋,都说提亲那些年他就牛气,媒人屁颠屁颠儿地追在他后面。

  头一回相亲回来,媒人问他咋样?他摇头回说:“过日子又不是过脸蛋,涂那口红有啥用,爹娘就没教会孩子正眼看人。”吹了。

  二一回相亲回来,媒人又问咋样?他又摇头不屑一顾:“没谈几句就问钱多钱少,哼!”又吹了。

  挑来挑去,福来挑了个矬地钉、黑马猴。后来还吹嘘说:“汽车、房子如今全齐着,哪不好了?”回嘴回得饶舌人直咽唾沫。

  福来家过日子,还真叫人看不透。媳妇赶集丢了钱,回来扇自己脸蛋,夜里炕上烙大饼。福来问:“心疼不?”

  回说心疼。

  “难过不?”

  回说难过。

  “那就放声哭,反正也没人瞅见。”

  媳妇蒙上被子哇哇哭。哭完,福来又问:“哭完啦?”

  “哭完了。”

  “还哭不?”

  “不哭了。”

  “钱回来啦?”

  “没有。”

  “这说明,哭也没用。”

  媳妇没回嘴。

  “再回丢了还哭不?”

  “不哭了。”

  “这才像是我媳妇。我不说你,你怕啥?”

  又一回,媳妇赶集又丢钱,回来在街上学舌:“嗐,丢就丢呗,谁花不是花呀,自当没有这码事儿。”回得人们弯腰傻乐,他家的日子不见了急眼。

  那回,儿子毛手毛脚摔了饭碗,媳妇生气地吆喝:“哈,我好不容易跑集上挑个细瓷儿,你倒好……”伸手就拍,拍得儿子嗷嗷叫。

  之后,福来问:“拍完啦?”

  “拍完了。”

  “还气不?”

  “还气。”

  “碗能用了?”

  “不能用。”

  “你看你,白把孩子拾掇了一顿,往后还拍不?”

  “不拍了。”

  “为啥?”

  “碗回不来,人还生气。”

  再后来摔了碗,媳妇递钱给孩子,让再买一个回来,一声抱怨也没有。从此,孩子再也不见了毛手毛脚。

  这天,邻居进福来家聊天儿,无意间问了一句:“你家日子这么顺,有啥绝招不?”

  福来说:“有啊,谁家过日子不为钱财着急?我娘活了上百岁,她说,俺妯娌8个,她们活不过我,是她们舍不得自个儿手里那点物件儿。你松松手试试,日子过得哪都顺当。”

  说得邻居眼里全是羡慕。  题图  张宇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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