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桕山庄雅室居

　　王昙在家里建了一座琵琶馆，遍邀江南艺人，在一起切磋琵琶弹奏技艺。一时盛友满座，观者如云。去年北京天理会起义，消息传到南方，弄得杭州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不知从何处传来流言，说王昙在北方游历时，曾经和天理会有过来往，吓得琵琶馆中的艺人纷纷逃散，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踩王昙的门边。王昙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害怕招来无妄之灾，就和妻子金礼瀛离开吴门，来到杭州栖身。

　　金礼瀛，字五云，善画山水，她曾经画过一幅《山居图》，画中风景十分清幽。王昙说，如果真有那样美丽的地方，他就隐居里边，永不出来。五云说，你如果真要归隐，归隐之地如《山居图》里的景致一样，我便随你去。他们来到西湖，游至马塍，觉得这里的山水颇有《山居图》中的意趣，于是就在这里买了一片地方，大体按照山居图的轮廓，盖下茅屋数间，居住下来。因为这里有一片乌桕树，一至深秋，色红似枫，煞是喜人，王昙就据此给自己的新居起名叫“红桕山庄”。

　　马塍在孤山南坡，王昙的红桕山庄就和林逋当年隐居的“柏亭”相邻。自珍来到王昙门前，但见竹篱柴门，茅屋数间，一棵又高又大的乌桕树，枝繁叶浓，树冠如盖，罩住了半个院子。四周草针铺地，如褥如茵；屋后绿竹一片，翠影摇曳；开窗坐在屋中便可看见湖水潋滟，夏季满室是芰风荷香。院中茅屋近处，丹桂梅树数十株，只是十分稚嫩，看来是王昙夫妇迁来后才栽种的。柴门一响，院中几只大白鹅，立刻引颈长鸣，迎了过来。

　　进了草堂，王昙夫妇请自珍落座，便去准备酒菜。自珍环顾室内，暗赞一声：“室雅何须大，果真不假！”但见室内陈设简单，不过一桌一几，木椅数把。几上古书几卷，古琴一张。迎门墙壁上挂的正是金五云亲自绘制的《山居图》，落款：昭明阁内史。一侧挂着一幅《梅月双清图》，有王昙亲笔题跋：“追钟王楷法于千条万蕊中，为元章古法所未窥。”另一边挂着一幅《李清照酴醾春去图》，下面落款乃是金五云近期所作。上面题着一首五言绝句：“梅子酸心树，桃花短命枝。可怜马塍月，孤负我来时。”

　　自珍正赞赏不已，王昙夫妇端着茶点、酒菜走了进来。金氏一边布菜安盅，一边谦虚道：“闺中无聊，信手涂鸦，实在难入兄弟法眼。兄弟吃了我的酒菜，免不了还要请你为我的画题诗呢！”自珍笑道：“题诗不难。恐怕一经小弟品题，你的画再也卖不出去了！”王昙接口道：“怕是一经品题，画价十倍，没人买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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