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随笔 君子之富 2024年05月06日  清风慕竹

  东汉南阳郡湖阳县人樊宏特别有经济头脑,是个勤劳致富的高手。他善于精打细算,经营的领域涉及农业和第三产业,随处都能发现赚钱的商机。

  史书记载樊宏经营的产业,“物尽其用,一无所弃”,各种资源都可以让它发挥最大的效用。他家兴造的住宅,都是深堂高阁,水渠池塘灌注于其间,像园林一般,他又在池塘中养鱼,在林间草地放牧牛羊,在美化环境的同时,物质上也收获颇丰,不仅做到了自给,还可以转化为商品,成为重要的收入来源。

  樊宏眼光长远,他曾经想做家用器具,就预先种下了梓树和漆树,时人都嘲笑他,等着树长大再做家具,这不有点望梅止渴吗?几年后,梓树和漆树派上了用场,木材和油漆都有了,当初嘲笑过他的人还来向他借用梓木和油漆。

  更难得的是,樊宏还善于用人,“役使替促童仆,各得其宜,各尽其力,劳逸合宜”。他能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来安排工作,使人人都能做自己擅长的事,不光干得好,而且精神愉快,自然效率也高。这使得樊家的财富以几何级数增长,拥有的田地多达三百多顷,合三万多亩,樊宏当之无愧地成为湖阳首富。

  不过樊宏最令人羡慕的地方,并不是他的田地和牛羊,而是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外甥,那就是后来登上皇位的汉光武帝刘秀。刘秀对这个舅舅非常尊重,一登基便封樊宏为光禄大夫,授予特进,地位仅次于三公,后来又加封为寿张侯。

  经济上的崛起,再加上政治上的爵位,樊宏完全可以意气风发甚至趾高气扬地走路了,可他越是富贵越谦卑。

  每逢参加朝会,樊宏总是提前到达,等待上朝的时候,他也不像别人那样东瞧西望,或者跟人东拉西扯聊闲篇儿,而是恭恭敬敬地“俯伏待事”,直到听到宣召上殿才站起身来。光武帝知道后,亲自嘱咐樊宏的骑从,看好时间,临近上朝时再通知他,免得总让他在朝房里撅着屁股等。在朝会时皇帝咨询意见,他从不当众表态,而是单独与皇帝交流看法。他上书陈述应办的事情及其得失情况,总是亲自动手书写,奏折呈上之后,就将草稿毁掉。

  许多人当官之后,财源便滚滚而来,樊宏却从不以不正当手段谋取私利。有人说他未免过于谨小慎微,千里做官为什么,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听到这样的话,他把子弟们叫到身边,神色凝重地告诫他们说:“凡大富大贵财禄盈溢的人家,没有几个能保善终的。我并非不喜欢荣华权势,但是我知道天理憎恶骄满而喜好谦恭,从前那些贵戚的下场,就是明显的警戒啊。如果能保全身家性命,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

  樊宏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虽然家财万贯,但并不像守财奴般把钱都穿到肋骨上,而是经常接济贫苦的宗族、乡亲,谁家遇到困难,他总会搭把手。他的外孙何家兄弟因为分家产,闹得要对簿公堂,他深以为耻,当即拿出两顷田产为他们解决纠纷,哥儿俩很惭愧,又重归于好。

  樊宏活到八十多岁,临终前,他命人把平日里借贷给别人的借据全都拿来,算了下账,多达数百万钱。他说:“这些向咱借钱的人,都是遇到了难题,或者没有能力偿还,咱们就帮人帮到底吧!”吩咐家人当着他的面,把这些文契全部烧毁。那些欠债的人家听说后非常惭愧,争着前来归还债务,可他的儿子们遵从父亲的遗愿,到底没有收下这些钱。世人都称赞樊宏,富而不骄,贵而不傲,有君子之风。

  当年楚顷襄王曾经问阳陵君说:“怎样才算是君子之富呢?”阳陵君回答说:“君子之富,应该是借钱给别人而不自认为施恩于他人,也不索求别人的回报;供养别人而不对人发号施令,也不任意役作驱使。这样,亲属就敬爱他,众人就亲善他。”如此看来,樊宏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之富了。

  富有是人人所期望的,但真正的富有,不仅在于获取,更在于支配。君子之富,当是富有者的最高境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