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济公祠这一带的人家,凡是夜间去驳盐的,被盐警队打死的有二三十人。一个年老的木匠说:“谁家死人谁家倒霉呀,这年月照旧没处说理去。”一个年轻的木工说:“说啥理啊,就拿咱工人的死来说吧,你给他干活,人死了,他们连管都不管,这能说是讲理吗?”正说着话,王胖子从屋里探出个肥胖的脑袋:“快干活、快干活,别拉闲篇儿。”说罢,他缩回脑袋,继续跟他的两位贵客商谈发财之事,还想为特派员准备一份厚礼,以便求得支持。
像王胖子这样的有钱人,哪里会管工人死活?那些死在盐警队枪下的驳盐人,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还是“仁义盛”木匠铺的白师傅等人,将那口白茬儿棺材抬到周家,帮着装殓、钉棺,最后抬出三水镇,埋在了盐沟旁边的大埝下,总算了了这桩丧事。大娟妈那天在坟头烧了两迭烧纸,回家后,本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以解胸中悲愤。可是她没有,因为炕头还有个年迈多病的老婆婆,她要把悲伤压在心里。
女儿大娟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劝说了妈妈,又要劝慰奶奶。这天,她做好了饭,唤奶奶和妈妈来吃,忽然发现田儿不在屋里。“田儿呢?”大娟心里暗自嘀咕,半天没有看见兄弟了,往哪儿去了呢?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说了句:“我找田儿回来一起吃。”便走出了屋门,这大半天时间田儿干啥去了,别再发生什么意外吧。
就在大娟刚刚走出门口,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她家。她回头一瞥,见此人身穿一件灰布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已经进了里屋。大娟没看太清,赶忙回身又跟了进来。这时,就听进屋的那个人,在里屋“呵呵”一笑,说:“怎么,吃饭啦?”大娟闯进里屋一看,认得是给李大麻子家管事的,叫苗万贯。
大娟妈见苗万贯来了,就迎上前去说:“不吃怎么行,反正得活命呀。”苗万贯苦笑着说:“对,这就对了嘛。凡事都往开处想,碰着啥事办啥事吧,反正不能一个人死了,一家子都跟了去呀?再说,碰上这事的也不光咱们一家,那就往开处想吧!”说到这里,他“唉”了一声,好像很同情似的。大娟妈听苗万贯这么讲,她点了点头,随即也“唉”了一声:“苗先生,这些倒霉的事,怎么全轮到我们家了呢?”
苗万贯听到这里摇了摇脑袋,他慢悠悠地自言自语道:“天理昭彰啊。”大娟妈忙问:“难道说,这神仙还有灵验?”苗万贯抬头看见柜上的“老母”龛:“心诚则灵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啊,这就是该着!”大娟妈轻轻地念叨:“该着?”大娟在一旁答话:“不对!”从苗万贯进屋,大娟就看着不顺眼,自家门前出出进进的,还从没有过穿长袍的。她以前曾听游击队员说过:苗万贯是苗瑞祥族中的叔叔,是硝坨子的保长,苗瑞祥参军时他百般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