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灯罩儿又打新主意
当时这小碗是二十块大洋出手的,杨灯罩儿一分没敢动,都在这儿,请转交给白爷,现在没这胆子,等日后有机会,再去给白爷当面赔罪。
三帮子也知道,这事儿白爷已跟多老板说开了,这才答应杨灯罩儿。
杨灯罩儿经了这一场事,躲在家里想了几天。
要吃饭自然得赚钱,要赚钱,就还得有一门手艺。但手艺跟手艺也不一样。蜡头儿胡同的人都有手艺,王麻秆儿刨鸡毛掸子是手艺,马六儿打帘子是手艺,牛老瘪卖拔火罐儿也是手艺。可这些手艺说来说去都只是笨手艺,吃工夫,还费劲,累死累活也不一定能赚着钱。杨灯罩儿发现,倒是尚先生卖神祃儿,这事儿简单,也容易,还不用太费劲,况且这神祃儿的利虽不大,但本钱也小,就是真赔也赔不到哪儿去。一天下午,杨灯罩儿就来到胡同口。尚先生正给一个女人代写书信,杨灯罩儿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尚先生把这女人打发走了,才过来说,锅店街上新有一家小馆儿,是绍兴人开的,听说黄酒都是从南边儿运过来的,味儿挺好,哪天请尚先生去喝一壶“花雕”。尚先生一听就笑了,放下笔说,别说请我喝“花雕”,我在街上说了,这辈子,能吃你一碗嘎巴菜,死了都值。
杨灯罩儿一听咧了咧嘴,你们读书人,说话太损。尚先生说,说吧,嘛事儿?杨灯罩儿当然不能直接问,就绕了一个弯子说,有个朋友,想打听你这神祃儿。
尚先生已经听说了,杨灯罩儿前些天因为做小路货的生意,把北门里一个叫白爷的人惹了,让人家找到家里来,堵着门找他要赃物。最后好说歹说才总算把这事混过去。这时一听就明白了,杨灯罩儿是又要打这神祃儿的主意。但尚先生是厚道人。卖神祃儿不像卖别的东西,还别说这北门外的侯家后,可着城里的东西南北四条街,一直到南门外的南市,不光逢年过节,就是平常日子,家家也都得用神祃儿,所以这街上再多十个八个卖神祃儿的也不算多。杨灯罩儿没个正经事,整天在胡同出来进去地闲逛,用街上的话说就是个“乌了尤儿”,他要真有心思做这神祃儿的生意,也是好事,总比闲着没事扯淡强。
这么一想,也就把这神祃儿的事给他讲了。
杨灯罩儿这才知道,这神祃儿看着简单,敢情水也挺深。神祃儿是河北内丘的最好,也最正宗,叫“神灵祃儿”。但内丘道儿远,上货跑一趟,来回得五六天,且货上多了一时卖不出去,压在手里压不起,上少了跑一趟又不值。这回杨灯罩儿真下功夫了,往内丘去了一趟,在那儿呆了两天,觉着把这“神灵祃儿”的门道都看明白了,回来就在家里照猫画虎。这么干,当然不是真打算这样干下去,只想试一试,倘这条道儿走得通,以后可以雇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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