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
抗战文艺回眸
儿女多英雄(图) 2025年08月08日  杨仲达

  1995年夏天,我在驻津空军某部政治部宣传科工作,担任放映员和飞行表演的解说员。一天,老作家袁静突然造访,她来到我们师部礼堂二楼的录像厅,观看外国空军表演录像。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晚年经常在电视里给小朋友讲故事,我深有印象。

  老作家袁静平易近人,如一位邻家奶奶。若干年后,我还记得当年和她对话的一些内容。我拿出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请她签名。她问我:“只要签名吗?”我不解其意,不知怎么回答。她于是挥笔写下:“给杨仲达”,又另起一行,写下:“勇敢队伍里的勇敢兵”。我捧着那个笔记本暗暗激动不已,内心受到莫大的鼓舞。

  袁静是从抗战烽烟中走出来的作家,她的代表作就是写勇敢队伍里的勇敢兵的故事,这就是她和孔厥合著的《新儿女英雄传》。清代文学家文康写有一部长篇小说《儿女英雄传》,而加一个“新”字,也是儿女英雄,意在表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的儿女英雄。《新儿女英雄传》最初于1949年夏连载于《人民日报》,是年9月由海燕书店正式出版单行本。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该书又多次再版,因此拥有多种版本。

  《新儿女英雄传》的历史坐标从1937年“七七事变”开始一直到抗战胜利,时间跨度八年,是全民族抗战的全景记录。这部作品共计二十回,每回之前都有题记,或是民谣、民谚、民歌、成语、俗语,或是李季的诗,或是党的号召、毛主席的话、朱总司令的命令,正文内容中也经常出现民歌歌词,显示出作品民族化的风格追求。虽然不像《吕梁英雄传》那样每回有对仗的章回题目,开头和结尾也没有“书接上文”或“且听下回分解”之类章回体的典型叙述,但《新儿女英雄传》的行文中仍然具备一些章回体特征。

  我最早知道这部作品,并非是阅读原著,也不是看连环画,而是通过单田芳播讲的评书而得知其内容的。它确实适合评书这种艺术形式,具备改编为评书的基础。作为长篇小说,它以叙事为主,以情节引人入胜、人物刻画到位见长,而不注重单纯的所谓文学性。

  《新儿女英雄传》是遵照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而创作的文艺作品,因此这儿女英雄就是工农兵群众,就是黑老蔡、牛大水、杨小梅、刘双喜、高屯儿等这些土生土长在北方农村的人,他们当中有的人曾经愚昧落后,但经锤炼改造后都成为英雄。郭沫若为此书作序,说他愿意负责推荐这部作品,因为书中平凡的儿女、集体的英雄使他感到亲热和崇敬。他又特别说到人们久在埋怨“中国没有伟大的作品”,但这样的作品的确是在产生着了。这是对《新儿女英雄传》相当高的评价。而郭沫若之所以说“伟大”,其落脚点我以为还是着意于“英雄”的字眼之上。

  当然这“英雄”之中还有“儿女”。在牛大水和杨小梅结婚时,黑老蔡送了一副对联,上联:“打日本才算好儿女”,下联:“救祖国方是真英雄”,横批:“战斗伴侣”。这部小说的男女主人公真正是儿女英雄,而其中的女英雄杨小梅尤其值得称道。杨小梅本是农家女儿,初与家贫的牛大水相好,后无奈嫁给家富的张金龙,而当张金龙堕落成汉奸,牛大水成长为战士,在抗日的时代背景下,杨小梅不仅走上革命的道路,而且勇于与张金龙决裂。抗日是救国斗争,也是个人生活,杨小梅从屈服于命运到把握住命运,正是在战争中完成了自我救赎,这个人物的升华是相当出彩的,她与牛大水的形象光芒互照,使得“儿女英雄”更加令人瞩目。

  儿女情长是《新儿女英雄传》中的一条线索,但又不是最主要的,作者对于人物感情的描写极为克制含蓄,语言、故事都流溢着乐观主义精神,是用喜剧方式去表现悲情,用诙谐手段来塑造主题。小说整体基调活泼轻快,用艺术手法再现抗日军民的真实生活,也从正面角度以白洋淀为背景,勾勒出一幅浓郁的北方水乡风光图,展现了极具地域特色的战斗情景。小说中,水淀、汽船、苇子、荷花、荷叶以及冰床等具有地方特色的风景或物件频频出现,更有雁翎队水战的场面引人入胜。

  在《新儿女英雄传》小说出版两年之后,由史东山和吕班执导,时长两个多小时的同名电影拍摄完成,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抗战影片中的佳作,影片开头更是铺陈了淀边织席的场面,与孙犁小说《荷花淀》中描写的场景颇为相似。

  袁静的合作者孔厥后来创作出一部《新儿女英雄续传》,写牛大水和杨小梅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接受新任务的故事,儿女英雄的战斗画卷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