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四年后,有感于东北沦陷,时年22岁、在武昌组织拓荒剧团的光未然创作了独幕话剧《阿银姑娘》,写下了序诗《五月的鲜花》。1935年年底,一二·九运动爆发。彼时东北大学已从关外流亡至北平,这所大学也是此次爱国学生运动中的主力军之一,该校数学教师、作曲家阎述诗参与其中,他耳闻目睹了青年师生的爱国情怀,深受感染,看到序诗《五月的鲜花》,迅即为其谱出了曲子,曲成后此作品不胫而走,随着一二·九运动的广泛进行而风靡全国,成为一首抗战名曲。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了志士的鲜血,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他们曾顽强的抗战不歇……”歌词立意高远,曲调沉郁动人,思想性与艺术性兼具,故而一直传唱不衰。如今再听,仍然如临其境,仿佛又带我们走进那抗战的岁月。
1936年夏,这首歌传唱在天津王兰庄村的上空。那时正值学生暑期,中共天津市委经与天津学生联合会协商,决定建立暑期义务教育促进会,组织爱国学生深入农村开展教育活动,宣传抗日救亡思想。王兰庄村是义教点之一。
青年学生们来到王兰庄村,在宣传抗日救亡思想、办夜校教识字之外,就是教唱抗战歌曲。那时抗日战争虽未全面打响,但抗战之潮已风起云涌,且一时间产生了大量抗战名曲。如《义勇军进行曲》《救亡进行曲》《九一八小调》等,传唱者多为青年。如《毕业歌》这样唱道:“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巨浪巨浪不断地增涨,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华北之大,已经不能安静地放一张书桌了,抗日救亡,是那个时代的强音。
那些抗日救亡的歌曲之中,《五月的鲜花》无疑是令人瞩目的。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不久,表现青年知识分子觉醒的电影《青春之歌》又将其作为主题曲,使它再度风靡全国。它那激动人心的曲调,充满着青春的张力。20世纪80年代末诞生的,由胡宏伟作词、雷雨生作曲的共青团团歌《光荣啊,中国共青团》这样唱道:“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我后来几度推敲这两首歌曲的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五月的花海这一意象,“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那不就是五月的花海吗?而那鲜艳的花海和初升的太阳,不正象征着青春的绚丽吗?
青春的绚丽,就是要与时代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当时的主题就是抗日救亡。义教时期在王兰庄村传唱的还有如《手把锄头锄野草》这样面向工农群众的歌曲。把锄草比作锄奸,把劳动与战斗结合起来,通俗易懂,又利于普及。也是在王兰庄村义教时期演出的话剧《放下你的鞭子》,其中有一段歌曲《新编九一八小调》:“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这样的歌词,是开化育人,同时也能激起群众的抗日热情。
1985年,在一二·九运动50周年之际,当年在王兰庄村参加义教的天津三八女中学生王爱真,即贺龙元帅夫人薛明,在她的倡议下,在王兰庄村设立了纪念碑,并于1986年修建了天津学生抗日救亡义务教育点陈列馆,后又逐步更名为天津市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纪念馆。去年,这座纪念馆重新改陈,焕发生机。我和王兰庄村里很熟悉,经常去那里做些历史文化方面的交流,因为讲过一堂一二·九运动有关的课程,引起村里郭书记的重视,之后我也参与了纪念馆的提升改陈工作。郭书记一直在追问我,王兰庄村和一二·九运动有什么联系?其实,发生在1936年暑期王兰庄村的义教是一二·九运动的延续,这场在党领导下的以抗日救亡为主题的学生爱国运动,在王兰庄村得以与基层群众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正如毛泽东同志于1939年在延安各界纪念一二·九运动四周年大会上说的,“知识分子不跟工人、农民结合,就不会有巨大的力量,是干不成大事业的”。
所以我说,王兰庄村是土地、是原野。有了这样的土地和原野,学生爱国运动才会蓬勃开展,青年学生才会茁壮成长,五月的鲜花才能盛开,开成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