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3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前两天,一位作家写下一组四首题为《苦战八年结束语》的诗。他用英勇的气魄,给抗日战争下了一个结束语。诗是这样写的:“一、心赛铁石坚,苦战整八年,鲜血流多次,终有此一天。二、童时倭仇深,青年即参军,跟随英明党,战斗到如今。三、岁月匆匆过,脸上线条多,问我因何故,战争将它磨。四、东讨又西杀,战场是我家,欲洗家国辱,驱寇到天涯。”
好个“驱寇到天涯”!这一句诗表达了作家抗日到底的决心。全诗简洁明了、明白如话,从个人经历过渡到家国情怀,时年22岁的作家,所作诗中却已有岁月沧桑之感。
想必在同一天,作家定是心潮起伏,回忆曩昔,又写了一首诗《回忆“五一扫荡”之一次战斗》:“麦苗充饥尿解渴,马吃篱笆怕挨说。一天战斗整四次,终于突过滹沱河。”看来,1942年日寇的“五一扫荡”,给作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也是后来他的代表作——人们耳熟能详的《敌后武工队》所展现的时间。作家以欣慰的情怀,记录了一天的战斗和一次渡过滹沱河的经历,用诗歌表达了对于抗日战争过往的感慨。
8月14日,作家的感情进一步升华,又写下一首题为《自傲》的诗:“高歌在长白山上,狂欢于松花江畔。荷枪凯旋朝家走,志气高昂称好汉。”诗不算工整,但豪情满怀,抗战胜利的消息激荡着他的身心。这位作家就是冯志,天津静海人,他后来在1956年完成的《敌后武工队》中,描写了1942年冀中军区九分区一支武装工作队深入敌后开辟根据地、打击敌人的故事。这部作品人物形象丰满生动,故事引人入胜,影响力极大,甫一问世即轰动全国,书中的魏强、贾正、汪霞及反面人物刘魁胜、苟润田等,都成为抗战题材文艺作品中的经典形象。
1958年11月,《敌后武工队》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在新中国成立10周年时,朱德委员长向全国推荐十二部优秀长篇小说,这其中就有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和张孟良的《儿女风尘记》。更为巧合的是,这两位作者都是天津静海人,张孟良还是《敌后武工队》这部小说的责任编辑。
上世纪50年代,多方寻求“解放军文艺丛书”稿源的张孟良,来到百花文艺出版社,见到时任社长林呐,希望他给予大力支持。林呐爽快地将冯志的抗日战争题材作品《保定外围神八路》奉献出来,这就是后来的《敌后武工队》。
同为静海人,张孟良是义渡口村人,冯志是大邀铺村人,乡梓情谊加文字之缘,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
张孟良为与作者商榷《敌后武工队》这部小说的情节,曾自北京专程到天津清和大街河北省电台宿舍,找时任电台文艺部副主任冯志。冯志夫妇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招待张孟良,张、冯二人就在饭桌上商定了情节的修订。
《敌后武工队》中魏强的原型就是冯志自己,和魏强一样,冯志本人就是武工队小队长出身,书中写的故事大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如果没有经历抗日战争中那段如火如荼的生活,冯志也就不会写出这部脍炙人口的作品。所以他在《敌后武工队》的序言里写道:“我所以要写《敌后武工队》这部小说,是因为这部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日日夜夜地冲激着我的心;我的心被冲激得时时翻滚,刻刻沸腾。我总觉得如不写出来,在战友们面前似乎欠点什么,在祖国面前仿佛还有什么责任没尽到,因此,心里时常歉疚,不能平静……《敌后武工队》如果说是我写的,倒不如说是我记录下来的更恰当。”
这是恰切的自评。冯志不仅是一名武工队队长,也是一名文工队队长。1944年,他被调到前线剧社工作,那时候冀中军区文艺剧社数量多,涌现出众多人才,那些剧作家、诗人、歌唱家、导演、作曲家、演奏家等,为抗战文艺事业奔走鼓呼,渐渐地影响了更多的人。冯志在剧社工作期间,给《前线报》和《抗敌报》当通讯员,在写通讯文章之外,也写起短篇小说。一个作家的炼成绝非偶然,需要生活、阅历的训练,也需要文字的训练,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酝酿这部书的腹稿。1947年,冯志到华北联合大学文学系深造,这所由陕北公学、鲁迅艺术学院等诸多学校组成的联大,与解放军艺术学院一脉相承,冯志是战士出身并在军队大学深造,这特殊的熏陶能使人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锻炼。
我藏有两版《敌后武工队》小说,都是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其中较早一部的封面图案是两个武工队队员身着便衣,头戴蓝色和白色头巾,荷枪而立保持机警的神态。装帧设计简单精美,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这部小说语言活泼生动,情节紧凑,故事性强,情绪乐观,表现了抗日军民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尤其注重细节和画面把控,不忘借景抒情,是一部难得的抗战题材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