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天津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地方,三教九流,古今中外,无所不有。但正因为复杂,讲述天津的难度也就无法回避,很容易就会过于浅表。了解天津,从林希小说入手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丑末寅初》这个题目就很能体现出林希的创作特色,那就是用大巧若拙的方式讲述生动的故事。“丑末寅初”是个时间概念,带有鲜明的传统计时特点。这个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它可以是时间点,也可以是时间段。如果从一整天的视角,特别是对有相当现代气息的都市而言,当然是时间点,并且是非常不起眼儿的时间点,由于是“黎明前的黑暗”反而更容易为人所忽视。但在林希这里,不起眼儿的时间点能够被演绎成一波三折的时间段,足见其生活积淀的充实,更显其叙事的从容与自信。
《丑末寅初》笔墨集中在南市,有一段时间网上热衷于将《潜伏》中的一句台词“天津这个地方太复杂了”做成表情包,用于指称天津别具特色的城市文化。同样可以套用这句台词,变换成“南市这个地方太复杂”了。小说主角朱七在南市讨生活,其实也没有正经职业,只是通过一些临时性随机性的帮忙零零星星挣一些生活费。可以说他懒散、身无长物,也可以说他机灵、善于在边缘游走,在众多下层民众群像的苦角色与狠角色中,这个人物别具一格,又充满了强烈的真实感。朱七本性善良,没有不良嗜好和品行,但是又有些无关痛痒却无法忽略的小毛病。在这样那样的事件中,朱七事事不情愿,且有妻子多次劝阻,但鬼使神差聚齐了各种偶然,从一个爱占点儿小便宜、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变成了落荒而逃、东躲西藏的案件嫌疑人,不免让人感叹命运无常。更有意味的是,至少在胡九爷的叙述中,这一切都是程议长意图改造南市的借口,更让人感慨城市中传统个体的不确定性。值得玩味的是,作者对朱七的态度,一方面充满了戏谑调侃,另一方面又隐含着怜悯同情,这似乎传神描摹出了天津这座城市的某种性格,也就是网上流行的“松弛感”这一概括,无论好坏均不在意,不在乎,不本质化,不概念化,不绝对化,一切都没有严苛的标准与界限,一切都在变动不居中完成。这一切又回到了小说的题目,热闹与冷峻,欢乐与肃杀,都在“丑末寅初”这个不引人注意的时间内,城市的光鲜与暗淡,也都在南市之中。
《红黑阵》又是另一种写法,同情心弱化,基本是直呈事实,毕竟作为赌博中一种的“红黑阵”本就是旧社会的弊病。作者娓娓道来关于“红黑阵”的玩法和场面,将其作为一种风景,但是涉及人的时候,又毫不留情地予以滑稽化地批评,通过写一种游戏描摹出旧社会士绅阶层没落的过程,甚至暗示了旧社会的必将瓦解或应当瓦解。当然作家使用的不是革命文学的笔墨,而是带有鲜明的“三言二拍”的传统,写了一出旧社会的“传奇”,其间充满着各种巧合。
关于天津的历史,有些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天津也因此声名远播。但有些部分,则较少被关注,由于天津是近代中国的一个重要窗口,缺失了对某一部分天津历史的关注自然就会影响到对中国近代历史的认识理解。《三一部队》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将关注点放在了抗战胜利后短暂权力真空、治理无序的失控状态,讲述了一段独特的天津历史。作者并未正面解释“三一部队”如此命名的缘由,而是专注于作为事件的三一部队的历程描述。事实上,三一部队的诞生正是部分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成立的组织,因此作者冷静地说“乱世出妖孽”。就在种种钩心斗角之中,人物被塑造得活灵活现,作者则又像个说相声的人一样对这些私心重的人都给予了冷嘲热讽。透过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不难窥见天津特殊的历史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