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悦读 将祥瑞吉兆融入浓笔淡墨(图) 2024年10月14日  春晖

  《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野》,朱万章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4年4月出版。

  中华乃礼仪文化之邦,特别讲究礼数周到,凡大事择吉日良辰进行,谓“黄道吉日”,婚丧嫁娶、祝寿、入学、出海捕捞、玩龙灯舞狮等等都有一定的礼仪,寄托了一定的情感思想。如乡村新房上梁,习俗多“搭红”(即梁上搭红布)、颂唱彩词,俗称“喊彩”,有彩词云:“双手托梁,紫薇洒光;斧头一下两头响,轻轻落下紫金梁;快打三下生贵子,慢打三下中状元;主梁落位,万代富贵;金玉满堂,麟趾呈祥;礼拜已毕,万事顺遂。”祈求吉利平安顺遂。再如新婚铺床,有彩词云:“拿新草,铺新床噢,铺好新床迎新娘呀;(生)五男二女八字好噢,七子团圆福气高呀;四个被角顺一顺噢,生的儿子像磉礅(笔者注:形容健壮)呀;四个被角按一按噢,生的儿子像罗汉呀;两头一抓噢,生的儿子像爸爸呀;两头一拉噢,生的儿子像妈妈呀;两头一拖噢,一生一窝呀。”自是早生贵子、多子多福、成龙成凤的吉兆意义。朱万章的《应物而祥:明清花鸟画的另类视野》一书所讲花鸟画,赋予花鸟画早期记事、装饰功能之外新的祥瑞寓意,也有礼数、礼仪的意义。

  全书共九章,另前言、后记。传统花鸟画赋予的祥瑞之意,分谐音、传统文化语境、拟人化诸种,也有将以上混用。如古柏、水仙,长寿之意,白鹇,喻白头到老,借助古柏、白鹇,喻长寿与夫妻恩爱。三只小雀喻“三公”,受画者位列三公,官运亨通之意。百雀与伯爵谐音,贵至伯爵之意。牡丹,富贵之意,瓷瓶,平安谐音,通过“瓶”与不同折枝花卉组合,诉诸笔墨,形成各类寓意吉祥的文化符号。“柿”与“事”谐音,常常和柏枝、百合、橘或如意并列,有“百事大吉”“事事如意”“百事如意”之意,鸠和鹌鹑,久安之意。猫和蝴蝶,寓意长寿,寿登耄耋。明代诗人田汝成《熙朝乐事》有载:插芝麻梗于檐头,谓之节节高。签柏枝于柿饼,以大橘承之,谓之百事大吉。明代书画家徐渭《百昌斋记》载:吴人于正朔悬柏柿与橘于堂,曰百事吉。

  柿子因谐音受到画家的青睐,因特有的生物属性,多以朱砂或赭石绘就,光彩鲜艳,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传递大众共同祈求的福祉与祥瑞。《岁朝吉祥如意图》中,凸雕夔纹瓶中插着蜡梅和茶花,瓶侧环绕佛手、石榴、寿桃、柿子、麦冬和如意状的灵芝,所绘花果都具有吉祥寓意,石榴预示多子,佛手与福谐音,寿桃代表长寿。从此图可以看出当时文人阶层与民间吉祥文化相融合的审美时尚。还有画一百合,两柿子,一灵芝,谓“百事如意”,两柿子,一佛手,一百合,谓“百事有福”。“由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生活习俗演变为翰墨烟云,是大众文化与士大夫文化的共生共荣,亦是文人画与世俗文化交融的真实呈现。”

  《百福繁生图》中,流云红蝙蝠纹花瓶,中插稻穗、柏枝、白海棠,花瓶后一杆幡旗,左侧青铜斗、笙、扁壶、青花缠枝莲纹水盂,笙旁置戟及竹盒。稻穗插瓶,岁岁平安;红蝙蝠与幡旗,洪福齐天;柏树、蝙蝠、幡旗、笙,百福繁生;笙、戟,即升级,祝福加官晋爵;青铜斗、铜壶,日进斗金;笙、水盂上的莲纹,连升。

  科考是清代及以前入仕的重要途径,探花及第图是祝福读书人科考中举,金榜题名之意。一般绘蝴蝶在草地飞翔,绕花而飞,意“探花”;花草生于地,蝴蝶栖息草上或地上,意“及地”。莲和鹭,一路连科,科场得意。华封三祝,祝愿人富贵、长寿和多子,祝福“三多”的吉语,是世俗世界寄托美好愿景的好题材。因“祝”与“竹”谐音,多以画三株竹指“三祝”。

  菖蒲,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菖蒲有辟邪、长寿之意,“山人本爱北山居,种得仙家九节蒲。服食可应资寿考,便须骑鹤上清都”(明代郑真《题菖蒲》);“海榴花里簟纹疏,五月清凉八月如。遥忆故人家庆处,彩衣寿酒献菖蒲”(明代练子宁《寄友人胡子温重午日作》);“重于图经也,则曰宜诸药,又曰服之可以寿,甚则以仙”(明代徐渭《百昌斋记》);“时收露点揩双眼,要读蝇头细字书”(清代边寿民《石菖蒲》),并解释说,石菖蒲能明目,故书斋养之。综上,菖蒲作为祥瑞佳物,文人清供,得文人雅士喜爱,就不难理解了。

  以上以祥瑞题材为中心的花鸟画,所绘花卉、鸟兽、草木,被赋予了不同含义,或雅或俗,承载了书画家的精神寄托,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许在它们身上寄寓了隽永绵长的文化附加值,也是祥瑞含义花鸟画的魅力所在,市场所在。

  作者就文徵明所绘朱竹进行梳证,阐述了朱竹画史意义,文徵明借竹的天籁,借扶疏摇曳的竹,浇心中块垒,表达了脱俗、清雅的气息;作者对“隐逸者”鲁治两卷《百花图》为代表的画卷考察,研究认为,在技法及题材上都是对宋代《百花图》卷范式的一脉相承,绘画风格沿袭了宋代传统,以鲁治《百花图》卷为代表的明代花卉画卷,既是明代工笔花卉与小写意设色花卉的缩影,亦成为画史上此类题材的承前启后者;持续关注伍瑞隆的水墨画,尤其是牡丹画,留意各大博物馆藏品资料及网络信息,由于牡丹的富贵之意,伍不厌其烦对这一题材的图画反复绘制,迎合了大众的审美趣好,笔墨的野趣与胸臆逸气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一以贯之的清新脱俗。

  作者对宋元、明清时期以及近现代吴昌硕、齐白石、陈师曾、陈大羽等画家的葫芦画素有研究。葫芦有大片叶子,有大块状的果实,特别适宜泼墨大写意的技法,葫芦与“福禄”“护禄”谐音,葫芦的枝蔓的“蔓”与“万”谐音,寓“子孙万代,瓜瓞绵绵”,且有驱邪纳福之意,寓意吉祥。

  作为博物馆的研究员,美术史研究者,朱万章博士在书中所记,或详其源流,或析其画风,或讨论鉴藏,或探究画史意义,力避绘画史研究窠臼,从另类视角重新解读不一样的绘画史,可谓独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