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和白露相比，其实无非就是秋天更深的露。虽然不能这样说，但白露多少有点“小露”的意思，而寒露就是“大露”了。如果一定要进行类比，夏天的小暑和大暑、冬天的小雪大雪和小寒大寒都紧紧相邻，寒露和白露之间却隔着秋分。寒露时地表的露水更冷、更多，带着寒气，这是“寒露”名字的由来。寒露时节，寒意侵人肌肤，早晚的露水黏稠忧伤，不仅打湿裤脚，好像也能把天空打湿。
太阳到达黄经195°，是寒露节气，时间在每年公历10月8日左右，正好是现在的国庆长假结束后的时间。说起寒露，仅凭这一个“寒”字，好像就寒意顿生了，人们都说这时已经是深秋了，其实凉热只在一瞬，国庆节长假里，往往还不觉得冷，但说冷就冷了。
寒露的三候，一候鸿雁来宾。鸿雁南飞，就像“十一”长假自驾出游的人一样，也是分期分批，有早有晚的。对于先来的鸿雁来说，在南方安营扎寨之后，后续又有同类飞来，就像来了客人似的，这就是鸿雁来宾的意思。
二候雀入大水为蛤。天气渐冷，鸟雀逐渐不见踪影，而海边却忽然有了很多蛤蜊，古人单纯，又受当时知识的局限，他们看到蛤蜊壳上的颜色和那些条纹与雀鸟很像，就认定蛤蜊是鸟雀变成的。在二十四节气的物候中，类似“什么是什么变的”的说法可是不少。也难怪，就是现在，很多人也还有这样的认知，比如有人认为高粱叶子掉落到水里会变成鲇鱼。
三候菊有黄华。意思是在此时菊花是最好的花期。我记得上小学时的语文课文“秋天到、天气凉、菊花开、树叶黄”，如果一定找一种花来代表秋天，说是菊花，不仅其他人不会反对，其他花也不会反对。菊花黄色的多，也有白颜色的，描写黄色菊花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名句。菊花的气质和秋天很搭调，白露时就有早开的秋菊，到了寒露和霜降的时候，霜寒露重，菊花反而像红叶似的“霜重色愈浓”。
《易经》里九是阳数，双九就是“重阳”了，九月初九重阳节，往往在寒露节气里，如果早也早不了几天。“九”是最大的数字了，又谐音长久的久，而重九就更是有美好的寓意。重阳节这天，人们最重要的活动是登高，起先的登高活动里，有敬天和避难的含义，而现在到了重阳节登高，首先就是一种户外活动，亲近自然，舒畅身心。王维名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有“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之句，那茱萸是什么，又是插在哪里呢？茱萸是开黄色小花的落叶小乔木，有椭圆形的红色果实，具有药物功能，在重阳节时正是成熟之期，用来祭祀和辟邪。古代九九登高的人们，胳膊上有一个专门用来插茱萸的叫作“茱萸囊”的布袋子，茱萸就插在那里。也有人直接把茱萸枝插在头发上，也是一种装饰。所以重阳节过去也曾经叫作茱萸节。唐宋时，男人头上也可以戴花，就算“鲜花插满头”也没有问题，所以那时登高的人们头上插的不一定只是茱萸，插菊花也可以。杜牧的诗句“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也是写重阳节登高时节的名句。重阳节不仅要把菊花插满头，也喝菊花酒和菊花茶，酒也可能是前一年的这个时候就酿下的。人们不仅要登高，还要吃花糕，或者懒了，没时间登高，至少有时间吃糕，寓意“步步高升”。
菊花正是黄到最好处。看红叶还需要些耐心，接下来的霜降节气，才是观赏红叶最好的时候，香山红叶最有名。看不到万山红遍，但在北方星星点点的红，那是有了，红、绿、黄相间，其实比只是红色要好看。我所居住的天津这座城，河多水多，临近大海，但不像很多城市在市区里就有山。天津城西南，虽有一座“山”，叫南翠屏山，也叫堆山公园，但说是山，其实那是用垃圾堆起来的“山”，表面覆盖上土，再种植树木，经过多年经营，现在也是满山翠色。登上不算高的山峰，也能远眺城市风景，看到人间草木，红黄相间。每年的重阳节，没有别的山可登，很多天津市民登此山也能尽兴，那其中可能也有我。
世间事，很奇妙。自然界的很多动物和植物仿佛是一对组合，就拿菊花来说，也有它的好朋友，有个成语叫做“菊黄蟹肥”，菊花黄时吃螃蟹、钓螃蟹正当时。那时的雌蟹黄膏丰腴，吃起来正好。其实吃螃蟹是个雅趣，有专用工具和专用程序，不像现在节奏快，人们吃螃蟹大都是敷衍了事，弄的一手都是黏糊糊的，着实不爽。吃蟹腿基本用牙齿嚼碎，用手掰断，多少有些贻笑大方。我写到此处，想起每年这个时候的秋天，总有南方朋友寄来大闸蟹，哪怕有的被我转送了人，但那些深情我也都记得。天津宁河区有一片著名的湿地叫“七里海”，水波宽广，芦苇丛生，那里盛产螃蟹和葡萄。想起葡萄，甜得端庄隆重，也是秋天这个时候的好滋味。
鸽子欢飞。写下这四个字，想起青年时代同在一个文学社里的成员，一个剃着平头的兄弟，他喜欢用“鸽子欢飞”的句子。寒露时刚刚过了国庆长假，很多摆放菊花的广场上“鸽子欢飞”，鸽子不仅在天上飞，也会落在地上，一片片的白鸽子灰鸽子在地上散步，咕噜噜地喃喃自语，和人和谐共处，那是团结、幸福、安宁的景象。只是遗憾的是，那位喜欢鸽子的兄弟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此刻他在哪里。
星空之上也有换季，据说在寒露的夜晚晴空，肉眼可见，代表火热夏天的天蝎座心宿二星，就是俗称的“大火星”西沉而去。在寒露那样更深的露水里，别为盛夏易逝失落，也不用为寒风渐起而伤感，毕竟秋天都快过去了。
题图摄影：汤 乔
